這日清晨,黛玉去給外祖母請安,迎春三姐妹和寶釵寶玉,鳳姐李紈、邢王二太太都在陪賈母說話。黛玉給賈母請了安,又給邢王二人行禮里,便坐在賈母身邊。
鳳姐兒正說著笑話逗老太太開心,只聽鴛鴦進來道:“老太太,北靜王府來人拜見老太太,人正在外面等著呢。”
賈母忙道:“還不趕快請進來。”
鴛鴦忙應了,不一會,只見進來四個嬤嬤六個丫鬟,其中一個正是北靜王太妃跟前的嬤嬤秀珍,上前請了賈母安,賈母忙伸手扶了道:“嬤嬤快快請起,這不是折殺老身嗎?”
秀珍笑道:“老太君客氣,這也是應該的,明兒是我們太妃的壽辰,太妃特命我來請老太君明兒里帶著幾位姑娘去玩玩。”
賈母笑道:“太妃壽辰,本該去祝賀的,還請嬤嬤回去告訴太妃,明兒我定會帶孫女們前去祝壽。”
秀珍笑道:“好的,我會稟告太妃的,話已傳到,我也就不打擾了,明兒敬候老太君和幾位姑娘光臨。”
賈母忙請吃了茶再走,秀珍笑道:“多謝老太君盛情,只是我還得趕緊回去復命呢,改天再來打擾。”然后又向黛玉道:“林姑娘,我家太妃很是想念姑娘,以往接姑娘過府玩,姑娘總沒空,明兒里可一定要來。”
黛玉忙起身道:“多謝太妃惦記,明兒一定去恭賀太妃。”
秀珍笑道:“這就好,太妃知道了,不知道高興成什么樣子呢。”說著行了禮,告辭離去。
寶釵見了,暗暗氣憤,卻也無可奈何。
第二日,賈母早早帶了黛玉、寶釵和三春,向北王府行去,賈母程一頂寶藍色錦繡宮轎,黛玉和寶釵,三春各一輛青色翠珠八寶車,紫鵑司棋等丫鬟一輛青色綢布車。旁邊跟著六個嬤嬤,倒也很有排場。
黛玉今兒身著絳紫色小襖兒,淡藍色的長裙,襖兒和裙裾上繡著潔白的點點紅梅,用一條白色織錦腰帶將那不堪一握的纖纖楚腰束住。將一頭青絲綰成如意髻,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雖然簡潔,卻顯得清新優雅,外面披一件白色繡紅梅的披風。整個人清麗而高雅。
寶釵卻是一套嶄新的粉紅色長裙,繡著富貴的牡丹,水綠色的絲綢在腰間盈盈一系,鬢發低垂斜插碧玉瓚鳳釵,髻邊點綴著三四朵牡丹絨花,淡掃娥眉眼含春水,皮膚豐潤如溫玉柔光若膩,櫻唇不點而赤,嬌艷若滴,腮邊兩縷發絲隨風輕柔拂面憑添幾分誘人的風情,真真一朵艷麗的牡丹。
三春則是一樣的石榴紅外衣,大紅色披風,頭戴小金釵,簡單而不失雅致,三人雖衣著首飾大致相同,卻各有各的風情。迎春溫柔,探春爽朗,惜春嬌俏。
到了北靜王府,門口的仆人直接帶進了正廳,只見里面已經坐滿了誥命貴婦、大家千金。北靜太妃見賈母進來,忙吩咐秀珍看座,笑道:“老太君能來,真是弊府的榮耀,幾位姑娘真真好模樣。玉兒,到我身邊來。”
賈母笑道:“太妃哪里話,能來為太妃祝壽,是我老太婆的榮幸,她們姐妹也就長得齊整了些兒。”
黛玉輕移蓮步,向北靜王太妃行了禮,被太妃拉著手坐到身側。南安王太妃笑向眾人道:“看看,看著人家的姑娘好,就恨不得藏起來似的,也不叫我們見見,巴巴兒拉到自己身邊。”
北靜太妃笑道:“好女孩兒當然要早早霸占了才好,豈能便宜了你們。”說著,拉了黛玉站了起來,笑道:“來,玉兒,我帶你認認人。”
黛玉本不喜應酬,但太妃盛情,又不好推卻,只得打起精神,和眾人周旋。一些王妃誥命從沒見過黛玉這樣形容裊娜,風流標致,氣質如仙的姑娘,莫不暗暗贊嘆,又見北靜太妃和南安太妃對黛玉不一般,雖不知黛玉究竟什么身份,也夸不絕口,都道:“從沒見過這樣,美貌標致的姑娘,真真不食人間煙火,仿佛仙女兒似的。”一時各有表禮相贈。寶釵一旁看著,真是又妒又羨又恨,只暗暗咬牙,面上卻絲毫不露,依舊溫柔端莊。
探春輕輕笑道:“我就說林姐姐最是惹人疼的,果然不錯,世間也只怕林姐姐才夠格集萬千寵愛于一身。”
迎春溫柔一笑,點頭表示同意。惜春冷冷的道:“林姐姐本就是世上極難得的女子,純真善良,表里一致,不像有些人表面溫柔大方,內心虛偽狡詐。”
寶釵聽了,微微一窒,卻還是大方得體的大家閨秀樣兒。
一圈下來,黛玉便有點累了,北靜太妃見了,忙吩咐秀珍帶黛玉去紫竹園休息,并說過會開戲了再去叫她。
黛玉嫌自己一個人,便道:“黛玉有點累,但也睡不著,還是和姐妹們說說話吧。”
太妃便道:“也好,那你就先和你幾位姐妹去歇會,有什么需要盡管吩咐秀珍。”
黛玉謝了,便和三春寶釵在秀珍嬤嬤的帶領下去了紫竹園。一進園子,只見小路兩側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花,分布整齊,院中小橋流水,涼亭假山,曲折回廊,精致異常,有著江南的建筑風味。一排七八間屋子,屋后種著大片竹子,蒼蒼翠翠,有點瀟湘館的樣子。黛玉見了很是喜歡。
如今正是三月初,正是臘梅、桃花盛開的季節,院中的桃花、臘梅怒放,一簇簇,一團團,紅的、粉的、黃的……襯著青翠的綠葉,真真好看之極,迷花了人眼。黛玉也不累了,拉了迎春、惜春的手,跑進花樹里。
秀珍帶著幾位丫鬟,看著花樹下的黛玉,絳紫色衣裙,眉如遠山,肌如凝脂,齒如瓠犀,手如柔荑。臉襯桃花瓣。秋波湛湛妖嬈態,春筍纖纖妖媚姿。說甚么漢苑王嬙,說甚么吳宮西施,說甚么趙家飛燕,柳腰微擺,蓮步輕移動玉肢。月里嫦娥難比此,九天仙子怎如斯!美麗的讓人移不開視線。
黛玉雙手大張,嬌俏的小臉仰起,深深呼吸著花兒的清香,微風拂過,衣裙搖曳,飄飄欲仙,
突然幾朵花瓣落進衣領,涼涼的,黛玉不覺“咯咯”嬌笑出聲,清脆如黃鶯出谷,又如珍珠落玉盤。
就連溫柔喜靜的迎春、爽朗大氣的探春、嬌俏冷漠的惜春,端莊賢淑的寶釵也被這樣美麗的精致迷住了,更被花雨下的黛玉迷了心神。
五個妙齡少女在花樹下跑著跳著,其樂無窮。誰也沒看見遠去假山后站立著兩位呆滯了的青年華衣公子。
直到太妃派人來請去看戲,黛玉三春寶釵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其中一位約莫十七八歲,一身錦緞藍衣,腰間玉色暗花腰帶,上滿鑲嵌了七八顆珍珠玉石,腰間掛著一枚雞蛋大小的碧玉,流光溢彩。烏黑的發用一根玉色絲錦束起,面似冠玉,瀟灑清俊,五官雅致俊朗,兩道劍眉,英氣勃發。一雙星目,深邃溫柔,鼻梁挺拔,嘴角含笑,全身彷佛罩了光圈般,好看得讓人難以移去目光。此人便是北靜王水溶。
另一位二十上下,一身青色綢緞外衣,腰間深紅色暗花腰帶,上面鑲嵌了兩顆大拇指大小的瑪瑙,腰間掛著一枚鵝蛋性的羊脂玉,溫潤光潔,烏黑的發用一根青色絲錦束起,光潔微黑的臉龐,透著棱角分明的冷俊;烏黑深邃的眼眸,泛著迷人的色澤;那濃密的眉,高挺的鼻,薄薄的唇,無一不在張揚著冷酷與霸氣,身形高大魁梧,充滿了力量。此人是原威武將軍的兒子戚海嘯,現任威武將軍,浩瀚國最有權勢的大將軍。平日里冷漠不拘言笑,面無表情,此時卻激動異常,平靜心湖驚濤駭浪。深邃的眼眸充滿了熱切的光芒,一動不動盯著遠去的人兒。
北靜王水溶怔怔的,剛剛秀珍的“林姑娘”還生生回響在耳邊,她就是寶玉口中的“林妹妹”,那位寫出風流別致海棠詩、菊花詩的瀟湘妃子。久久回過神來,見了戚海嘯的神色,又是一怔,海嘯眼中的熾熱光芒讓水溶震驚又擔憂。
他和海嘯一起長大,海嘯向來心高氣傲,像他這樣年紀的權貴世家早已妻妾成群。可海嘯卻至今單身一人,威武將軍夫人多次宴請眾誥命夫人并小姐,就是想借此機會為海嘯挑一個合適的姑娘。可他偏偏傲的很,很是看不上那些個個花枝招展,嬌俏嫵媚或艷麗無雙的大家閨秀千金小姐,甚至厭惡透了。嚴格說來海嘯看不起女子,討厭女子,對女子向來是言不辭色。
可現在他的眼中有了激動、熾熱、迷戀種種從未留露過的情緒。也是,像那樣美好的女子,世間那個男人不心動呢?
這兩年來,母妃也曾試探的提過幾次自己和林姑娘的姻緣,但都被賈老太君若有若無的岔開了,自己不知道能不能娶到她,如今卻又增加了海嘯這個勁敵。水溶不由暗暗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