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劉子敬去找了薩離,薩離根本沒有問劉子敬原由,親自駕了一輛馬車,進了洛陽城,素和蓮打扮成烏桓女子,提了一個藤箱坐著車出了城,到了預定的地點,看見劉子敬和一匹棗紅馬。等候多時的劉子敬遞給素和蓮一個包裹,里面是兩本做菜的書和五十兩銀子,素和蓮把包裹放進藤箱欲言又止,最后還是果斷地上馬,孤身離去。
風蕭蕭,馬嘶嘶,西風凜冽,素和蓮一人一馬,變得越來越小,最后只剩下一個黑點。回過頭,劉子敬遞給薩離二兩黃金,薩離拒絕道:“劉大俠,您這不是罵我嗎?上次石呼少爺來的時候吩咐過,您和蘇大爺的事,就是赴湯蹈火,也不能推辭。”
劉子敬回到城中,洛陽城胡人居住區的一座茅屋失火,烈焰濃煙飛騰,等百姓救完火,才發現兩個人被燒死在屋內,還有不少的金銀,無不嘆息,錢多了還是要有福消受。劉子敬清楚,那是仆蘭延最后的滅口,臨死前殺了房主,徹底掐斷了各方的追蹤線索。
范協查了現場,意外地發現兩人都不是被燒死的,一個是被殺,一個是自殺,可惜是焦尸,面目全非。薩離的馬車根本沒有進入胡人區,是在大街上接走了素和蓮,所以在范協的視線之外,連一般的查問都沒有。其實就是問,薩離也說不出什么,薩離能看出素和蓮的偽裝,卻猜不到素和蓮的真實身份。
洛陽城中小兒依舊成群奔跑,根本感受不到人間的悲涼,奔跑中小兒念著童謠:“白蓋小車何延延,河間來合諧,河間來合諧!”范協嘆了口氣,劉郃出來做官真是一件好事,聽說已經重病的太傅胡廣都在病榻上,還連說了幾個好字。朝廷上上下下似乎都松了一口氣,總算有了一件讓絕大部分人都滿意的事情。
不過世事難料,幾天后洛陽又傳開了兩件事,一件是劉郃成了中常侍程璜的女婿,另外一件則是羅醉完成使命后,竟然沒有離開洛陽的打算,整日流連在煙花柳巷。郭圖說起這事就憤憤不平:“要是一個年輕人也就罷了,你說羅醉一個老頭子,這像什么樣子,泰山盟的臉都被打腫了。”
袁垢笑呵呵地說:“公則,這叫什么話,老頭子就不能去那種地方。羅醉功力深厚,這些年就是在保養,身體比年輕人不差些。問題是羅醉為什么這樣,他要是這樣的人,泰山五家會選他當盟主嗎?”泰山盟最主要的成員是五家門派,每一屆盟主都是五家選出來的,這么多年也沒有對羅醉非議。
郭圖換了個角度一想,嚇了一跳,張口道:“難道泰山盟要出事,羅醉是故意滯留洛陽的?”
袁紹點頭道:“何伯求也是這樣猜測的,已經派張邈前去打探了。”
建寧五年春三月壬戌,太傅胡廣終于沒有抗過病魔,因病去世,享年八十二歲。靈帝下詔命五官中郎將持節奉冊,贈以太傅安樂鄉侯印綬,賜東園梓楠棺木,派謁者監護喪事,在孟津光武帝的陵寢原陵為他賜墓地,謚號“文恭”,以其子孫一人為郎中。胡廣的故吏自公、卿、大夫、博士、議郎以下數百人,都穿著喪服前來會葬,葬禮規格自從光武中興之后,沒有一位人臣能與其相比。
劉子敬因著宗室身份,和蔡邕的關系,有幸參加了葬禮。葬禮后剛回到開寶齋,寇尚就搖著頭遞給他一份請柬,泰山盟主羅醉請劉子敬三天后在野王樓赴宴。寇尚開著玩笑說:“子敬,宴無好宴,羅醉老兒肯定是在煙花柳巷倦了,想找個人談談心。”
劉子敬苦笑道:“長者請,不敢辭。”劉子敬要是敢掃羅醉的面子不去,就算是泰山盟的仇人,即使有秋無崗和野王樓罩著,開寶齋的生意也別想做下去,每天上門尋仇的人能把門前的大街站滿了。
看到羅醉,劉子敬真的是大吃一驚,也明白為什么平時泰山盟都是郭太出面。與郭太一副江湖老大樣子不同,羅醉是個像竹竿一樣的人,很瘦,眼神中不時透露出迷茫,不過劉子敬不得不承認,羅醉絕對有做泰山盟主的資格,有氣派,有心計。
野王樓在洛陽的名聲,不是因為消費價格昂貴,而是因為氣派,羅醉就有氣派,請的客人劉子敬還沒到,酒席早已經開始。劉子敬進房間的時候,空氣中彌漫著酒香肉香,陪坐的三個人都是太陽穴突起的高手,連頭沒抬,自顧自地飲酒談笑。
劉子敬明白這就是所謂的下馬威,沒有絲毫的火氣,聽秋無崗介紹完羅醉,施了個禮,就神情自然地走到貴賓的位置坐下,羅醉等秋無崗走開,半醉著對劉子敬說道:“我現在和子敬一樣,也是不應該在洛陽混日子的人,偏偏因為說不出的原因,無法離去,只好天天麻痹自己。”
劉子敬笑道:“小可哪敢與盟主相提并論,一介商人,只求溫飽外,有錢可賺。”
羅醉搖頭道:“做買賣,要想利益大,就要知道貨物的好壞和需求,道路遠近是很重要的一條。聽說子敬剛起步的時候,在博陵一天就賣了一車蔡倫紙,其實就是這個道理;現在開寶齋在洛陽生意雖然不錯,但是利潤實際上是在下降,要不是野王樓和你的名聲,也就是個一般的店面生意。其實對于你,也根本不在乎這點錢,你只是為了留在洛陽找一個借口。”
劉子敬搖頭道:“盟主是目光如炬,不過小可自己都不清楚,有這么一回事。”
羅醉大笑道:“子敬可知道你現在不僅是在江湖中名聲鵲起,就是在朝廷也有很多人關注你。我送劉郃進京的路上,程璜和劉郃翁婿就多次問起你。也是,高祖之后能夠拔劍笑傲江湖的,你是第二個,不知道羨煞多少宗室中人。”
陪坐中一個大漢脫口問道:“第一個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