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乙回到宣平坊大街上，人潮之間恍如隔世，若非后腦勺隱隱作痛的提醒著，他還以為剛剛只是一場噩夢。

依稀記得，他跟蹤趙二的時候還是中午，此刻已經是華燈初上，但是還沒聽到宵禁的鼓聲，時辰還不算晚。

看來，他昏迷的時間并不算太長。

但是，這也意味著“清羽”組織的能量大的嚇人，區區幾個時辰就把他的身世給扒了個一干二凈！

張小乙現在頭痛欲裂，有心現在就回家躺著休息，但是他不確定自己身后是否有“清羽”的眼線。

畢竟剛剛還和“清羽”李三信口胡掰說是在太平巢溜了便條，此時剛出來就回家，謊言立馬會被戳破，所以他必須要去找一趟孫頭兒才行。

回到太平巢，張小乙遮掩住身體的異樣，臉上掛著笑容，邁步走進了屋內。

屋內孫頭兒正拿著他畫的那張素描在朝其他不良人吹著牛，一看到張小乙回來立馬迎了上來，給了張小乙一個熊抱。

“小乙，你這畫工可太絕了，據說平康坊里的那些小娘子不是好詩就是好畫，你以后是不是狎妓都不用錢的？”

男人之間帶點顏色的話題往往最能引起共鳴，屋內的不良人全都哄笑起來。

張小乙心里卻只想罵娘，他現在可是病號，孫頭兒的一記熊抱，差點沒把他勒暈過去。

不過表面卻不能流露出來，只能迎合著眾人苦笑了幾聲。

“對了，你怎么現在才回來？是不是案件找到新線索了？”孫頭兒笑鬧幾句后問起來正事。

張小乙點點頭：“我出去查訪了一段時間，可惜沒什么收獲。”

這便算是將“清羽”的事情遮掩了過去。

孫頭兒不疑有他，叮囑了幾句便拉著張小乙跪坐在了食桌前，現在正好是晚飯時間，不知道誰弄來了一條黑狗，現在已然煮的噴香。

張小乙勉強用了一些，便急匆匆回了家。

晚上柳袖巷民宅，張小乙趴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一直在想著“清羽”的事情，原本逃生的喜悅漸漸淡去，疑惑卻又重新浮上心頭，他總感覺自己的話術用的有些糙，本不該如此輕松說動李三和趙二。

難道是古代人的時代局限性幫了他大忙？

想不通……

只聽得外面天亮雞鳴，張小乙好不容易才有了些睡意，卻突然聽到院落里“啪”的一聲，有什么東西給摔碎了。

頓時他睡意全消，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躡手躡腳走到窗戶處，從紙糊窗戶縫隙中往外看。

此時天光已亮，院落中沒有絲毫人影，只是院落中間有一塊破瓦片摔碎。

張小乙再三確認無人之后，這才走到院子里查看，只見皮瓦片下面蓋著個小布兜，見狀他心中一動，將破瓦片隨手扔到了院角，拿著小布兜回了屋內。

打開小布兜，先晃動張小乙的是一串大錢，緊接著則是一張紙條。

紙條卷的很細，打開后上面的內容卻不少。

張小乙掃了兩眼，便確認這是昨天鐵匠鋪死者牽鴻德的身世背景資料。

從資料上看，牽鴻德出身鐵匠世家，祖祖輩輩都是打鐵為生，為人也是勤勤懇懇，這樣的鐵匠在大唐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唯一有點特殊的，是牽鴻德曾經在宣州戎器作坊干過兩年時間。

宣州戎器作坊里面生產的并非是民間菜刀鋤頭，而是軍械！

出于保密的原因，一名掌握了軍械制造方法的鐵匠終生都是無法離開戎器坊的，不光是他自己，就連兒女子孫都是如此，這是真正父傳子承的職業。

牽鴻德能夠離開宣州，獨自在長安開設一家鐵匠鋪長達十年，這中間顯然不正常。

莫非這就是牽鴻德被殺的原因？

張小乙若有所思的屈指彈了彈手中的紙條，完全無視了紙條上最后一句話“閱后即焚”。

相對于牽鴻德被殺，張小乙現在更感興趣是誰將這個紙條送到自己面前來。

看著調查身世的快捷高效，張小乙覺得像是“清羽”的手筆，但是他沒想通，為什么“清羽”要將牽鴻德的資料交到自己手里。

這是讓他繼續查下去？他們就不擔心查到自己頭上去嗎？

亦或是，這壓根就不是“清羽”送來的，另外一個神秘組織？

想了想，張小乙將紙條小心翼翼的塞在了床榻下一塊松動的木板夾縫中。

雖然一夜沒睡，但是張小乙還是決定不休息了，穿上皂服，別上短刀，他朝著宣平坊東側的“崔宅”跑了過去。

他想當面問一問李三，這究竟是幾個意思？

剛跑到宣平坊東側住宅區，張小乙便看到孫頭兒帶著一幫不良人正攔在巷道口。

“孫頭兒，早啊，你們這是在干啥？”張小乙打了聲招呼。

孫頭兒一臉詫異：“小乙你怎么來了？勞資不是說別驚動小乙么，他最近累的夠嗆，你們這幫小子就管不住自己的嘴？”

后面一句明顯是朝著其他不良人說的。

“孫頭兒，你就別說他們了，我一個人在家哪睡得著，這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張小乙連忙打斷了孫頭兒，他可不是接到消息過來的，而是想要去崔宅，要是真的刨根問底，他可解釋不清楚。

孫頭兒倒是沒在意，撇了撇嘴，沒好氣道：“走水，巷子里一個宅院燒了個精光，上頭讓我們在這里攔住路人，等待現場勘驗完成后才能撤離……大清早就得站這兒，真TNN的晦氣。”

張小乙聞言心中一驚，連忙詢問道：“哪家走的水？嚴重嗎？可有人員傷亡？”

“燒死兩個，聽說都是男尸，完全成了焦炭壓根分辨不清容貌，要是沒死人上頭也不會這么重視！至于哪一家……”孫頭兒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叫什么崔宅！”

張小乙猛然倒抽了一口涼氣。

崔宅！

兩具男尸！

他聽著怎么這么像是趙二和李三？

昨天他才加入“清羽”，結果今天趙二和李三連同宅子一同被燒個精光，這也實在是太巧了吧。

亦或是……“清羽”的金蟬脫殼之計？

這兩者的區別可是天差地別，特別是對于他自己來說。

思及至此，張小乙眼中精光一閃，決定自己去查探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