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趙二，是鐵匠鋪隔壁紙坊的管事……”

在太平巢中，鐵匠鋪鄰居老老實實的將自己的身世背景全都說了出來。

“你看看，買農具之人是這幅模樣嗎？”張小乙將一張竹紙從桌面上拿了起來，上面正是他根據趙二描述畫的疑犯樣貌圖。

如果是前世的話，自然有天網畫像模擬系統來進行疑犯樣貌的生成，但是此時連初代計算機也要上千年后才會面世，所以張小乙只能夠用最原始的方式——素描。

幸好，張小乙前世因為身體原因能夠娛樂的項目并不多，素描就是其中之一，他這一手素描功底相當不賴。

用炭筆畫在竹紙上的畫像立刻讓趙二看傻了，國畫多傳神，似這般惟妙惟肖的畫像是趙二這輩子都沒見到過的。

“對對，那人就是這幅模樣……不過，他眼睛還能再小一些……”趙二咽了口唾沫連聲稱是。

張小乙改了改，一直到趙二說一模一樣，這才將素描遞給了一旁的孫頭兒。

孫頭兒愣愣的接過素描，居然還有些不知所措。

張小乙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提醒道：“孫頭兒，趕緊召集兄弟們記下兇嫌圖像，然后搜索坊門進出之人啊！”

孫頭兒這才有些如夢初醒，如獲至寶般捧著素描跑出了門外。

其實孫頭兒在辦案上還是表現不錯的，但是今天卻顯得有些不在狀態，一來是邊軍殺人的推斷太過駭人，二來是張小乙的表現也讓他大為吃驚。

在此之前，張小乙可沒有展示過自己這一手畫工，就仿佛你和最好的兄弟成天在泥地里打滾，都認為自己和對方是文盲大老粗，但是突然有一天，兄弟卻成了學富五車的狀元郎……

這種心情是極度復雜的。

不過，孫頭兒知道，自己是撿到寶了——有這一手畫工，案件破獲還有何難？

且不提孫頭兒出去著急人手，張小乙朝著趙二緩緩道：“有什么需要向我補充的嗎？”

趙二連忙搖頭：“小人知道的都已經說了。”

“那你要喝茶嗎？”張小乙又道。

“不……不用了。”

“那你還不走！”張小乙一瞪眼。

趙二連忙抱頭鼠竄，離開了太平巢。

不過，趙二沒有發現，在自己離開太平巢之后，張小乙臉色沉了下來，立馬脫下身上的皂服，換上一件普通的麻布短衫，急促走到了太平巢門口，剛好看到趙二融入了宣平坊的人潮之中。

看著隨著皂服一起離身的短刀，張小乙猶豫了一下并沒有拿起來——短衫著實沒有地方藏住短刀。

這短刀是大唐制式武器，他脫了皂服再拿著難免會惹麻煩。

左右只是跟蹤一個紙坊的管事，并不算是什么太艱險的任務，所以張小乙索性就不帶防身的兵刃了。

是的。

張小乙喬裝打扮，就是為了跟蹤趙二！

每一個刑偵教授都有自己擅長的一面，前世張小乙最擅長痕跡鑒定和推理案情，但這不代表其他方面他完全不懂。

作為一名刑偵教授，胸中藏著的知識絕對是多元化的。

更何況，趙二的破綻實在是太大太多了。

只用微表情的皮毛知識，張小乙就能夠發現趙二在他面前表現出來的緊張害怕完全就是表演。

表情夸張做作，但是沒有緊張者通常都有的搓手指、捏衣角等小動作，更重要的是眼神，其中波瀾不驚，和浮夸的神情極為矛盾。

知道趙二有問題，以此為論點，那么隨之發現破綻就很輕松了。

一家紙坊居然和鐵匠鋪比鄰而居，且不說鐵匠鋪整日的打鐵噪音，光是煙熏火燎也受不了，那些煤煙會在竹紙晾曬過程中嚴重影響竹紙的品質。

縱然之前思慮不周，生產一段時間后還能不知道？

但趙二說過，他和鐵匠鋪是老鄰居了，雙方至少共存了數年時間！

因此在發現趙二的問題之后，張小乙并沒有選擇打草驚蛇，他想要摸摸這個趙二的底！

宣平坊人潮中，張小乙始終墜在趙二的身后，越跟蹤，他越是訝異。

這個趙二居然還有很強的反跟蹤意識，若非張小乙跟蹤技術著實超越這個時代太多，恐怕早就被他給甩了。

張小乙興奮起來，到了這個時候他哪還不知道自己逮了一條大魚！

在兜了好幾圈之后，趙二并沒有返回紙坊，而是去了宣平坊東側的住宅區，張小乙眼睜睜看著他進入了一棟老宅之中。

側身躲在墻角的張小乙剛想邁步走近老宅，突然心中一動，沒敢直接靠近，而是縮回街角入口處。

在街角入口處，有一個懶散的賣貨郎，正有氣無力的搖著撥浪鼓。

“破布頭、破鞋頭、頭發兌針線。來，小人要甜甜，姆媽要針線，老太太要夾發針。來，舊銅爛鐵有勿有？”

看到張小乙靠近，賣貨郎勉強回復了點精神頭，點頭哈腰道：“郎君買點什么？”

張小乙拿出了自己的大錢和腰牌。

不多時，張小乙一邊挑著擔子，一邊吆喝著叫賣，晃晃悠悠的走進了住宅區。

走回老宅附近，張小乙沒敢逗留，腦袋不轉，眼睛卻一直在瞟向老宅的宅門。

宅門門柱上掛著一個“崔宅”的木牌。

張小乙用心記下，維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一直走到了老宅對面的墻角。

他有心想要回去查一查關于“崔宅”的具體信息，但是又覺得趙二說不定很快就會出來，查信息什么時候都能查，但是趙二說不定還能給他一些驚喜。

正當張小乙猶豫的時候，突然敏銳的察覺到背后有衣袂破風的聲音響起。

不好！

張小乙猛然回頭，但對方顯然也有豐富的襲擊經驗，敢出手已經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砰！”

張小乙只覺得后腦勺一陣劇痛襲來，身體不由自主的癱軟倒地。

倒在地上仰面朝天。

張小乙只感覺一只腳被抬起，就這么在地上被人拖著一條腿前進，迷迷糊糊間張小乙似乎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龐，隨后便是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