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結束后，我也沒去工作，就在家宅了一年多。這段時間我都會做夢，夢到灰蒙蒙人影，會對著我揮揮袖子說回去。夢到像蛇般的龐然大物，在河面上翻滾，它青黑色的鱗片我看了個清清楚楚。再夢到被壓，我會努力去睜眼，看看究竟是什么……

家里畢竟還有一個妹妹在上學，留不得閑人。老爸通過熟人給我找了個木材廠的工作，烘干機上的工資一個月不到四百塊，卻很有趣，因為那板材上的圖案千奇百怪，有動物，有鬼怪還有閉著眼睛的觀音像。

廠里的同事大多數不滿18的，大家嘻嘻哈哈，我也話多了起來。夜班休息時間一群丫頭聚在一起，我試著把被壓的事當笑話說了出來……共鳴的真不少，有個人說，有的兩姐妹睡一起，一個人天天被壓，另一個從來沒有過這種事。還有人說她們村里就有神婆，小孩無緣無故生病，哭鬧不止，只要讓神婆看看喊喊魂就好了，想不信都不行。但總結下來就是體質問題，容易招惹，沒辦法。一群人聊七聊八，沒一會就扯到鬼故事上去了。涉世未深的小丫頭被裝鬼的人嚇得哇哇大叫，東躲西竄地不讓鬼抓到……

甭管那鬼呀仙呀的，這生活還得照樣過，這是我知道的。

夏天剛剛開始熱，家里來了稀客，是村東的媒婆。說有個小伙子跟我一個廠還看上我了，叫媒婆說和見個面什么的。老媽見我對媒婆一臉不高興，還訓我，不上學就是一輩子打工結婚生子伺候公婆的命！叫我安分點。

我安分了，去見了面，確實是一個廠里的，從來沒交流過的好吧。我問他，看上我什么了。他說喜歡我臉白，喜歡我對著他笑的樣子。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不記得！他看我冷了臉，忙說是哪天要出廠，感覺有人在看他。他一回頭，老遠倆姑娘都在瞅他，一個皺著眉頭，另個是我，對著他笑的特別好看。他也對我笑了。

記得當時流行古惑仔，是個男孩子走路都拽著歪兒的樣。我是笑話他那樣，沒剎住笑臉好吧。不過這話真沒敢當面對他說。

晚上老媽問我那小伙怎么樣？我說不難看。老媽皺眉盯我半天不說話，一說嚇死人。說是會托人去打聽那小伙家的人品，是個板正人家就替我應了這門親。還兇我別挑三揀四，說她們那一代人都是結婚的時候才知道自個男人長什么樣的。嫁了個丑的，一哭二鬧三上吊都沒用，還得接著過日子。現在還讓相看相看，沒給你個包辦婚姻就不錯了。

聽著老媽的嘮叨，想到我上面幾個姐也是這么過來的，就轉頭看電視不理她了。

定親的日子，兩家人見面樂樂呵呵，說著高興的話。我，把頭低的不能再低，不想讓別人看見我嚇白的臉……我第一眼看見我未來婆婆的時候，就看到一個披頭散發的鬼頭沖著我，張著大嘴。這是大白天，那鬼影就閃了那么一下就沒了。我卻嚇一身冷汗，拿筷子的手都在抖。

未婚夫見我老低個頭，以為我是見了婆家害羞的。他趁著沒人注意這邊，就握住了我的手。他問我手怎么這么涼？我說肚子疼的難受。有個嬸子聽見我說話了，就調笑問是不是我身上來了疼的，讓我未婚夫早點送我回家好好調養，這身上調養好了，才好結婚生孩咋……

我轉過頭不想理她。媒婆見桌上的氣氛不對付，就給岔開了話題。散席后，婆家還是讓我未婚夫借來電動車，把我先送回家。未婚夫見我眼盯著電動車上掉漆的那塊不放，就舔著臉說等過年也買輛，馱著我進城去買過季節衣裳。

回家路上，在車后座的我被未婚夫后背上的汗味熏著、被太陽的余暉曬著，肚子確實沒那么疼了……肚子疼的原因是，定親前一天我還去衛生室拿藥吃，把當天的飯吐了個干干凈凈。

晚上睡覺，我拿了的熱水袋敷著肚子，心里想著前幾天夢里的事。夢里我看見掛著窗幔的床，床上一個女孩在哭，雖然看不清女孩的臉，我卻總覺得那就是我。

一會什么都變不見了，四周有霧卻很明亮，我還是那個小女孩。腳下有小道引我進了一個大院里，在我想去瓦房里看看的時候，有個男的擋在我面前。人太高，我抬頭只看見人家彎著的嘴角。

就在這時，我身下突然流出很多血來，我嚇的大哭著躲進墻邊的棚子里。血還在流，我的嗓子也越來越疼。我轉頭向瓦房那邊求救，看到的是兩個扭打在一起的身影。

我嗓子疼的實在是太厲害，連呼救的聲音都發不出，只能不停地流眼淚。這時正屋里走出來幾個人，中間是個圓臉女人，穿著大紅花襖，一臉的笑。其他人架著我，那女人端著個碗對著我的嘴，哄著說，喝吧喝吧，喝下去就不疼了……我仰頭把碗里的水喝了個干凈。

夢醒了，嗓子里的燒灼正在慢慢變淡。精神疲憊的我又慢慢睡了過去，一覺無夢。中午晚飯都很少吃，晚上肚子卻漲疼了起來。天太晚了，去不了衛生所，我就去老媽屋里要了阿司匹林吃。

第二天，越是吃飯肚子越疼，想到明天定親還要吃席，這才去了衛生所看。大夫摸摸我漲得硬邦邦肚子，瞄了眼我的臉色，就給我開了一天三頓的西藥，其他的話一句都沒說。

家里的姐姐已經嫁了兩個，耳濡目染著也懂得貞潔對女子的重要。雖然那是夢，我卻從不敢輕視它的存在。每當我選擇去忘卻時，等待我的卻是更加印象深刻的夢境。這就是個例子，我想讓夢靠邊站，它卻將我推向深淵。

我與未婚夫定親一年，我們就同居了。房事過后，床上真的很干凈。我低著頭，不敢看未婚夫的表情。而他卻只是在忙忙碌碌。家里知道了，又聚一起商量好了，我滿二十就辦婚禮，證到夠年齡再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