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陽別了段老和蕭源,說是有自己的方法回京城,這一點,蕭源是一點也不懷疑,能成為御前大侍衛,徐陽必然有這番本領。
蘇敏兒來此,一是代表靖王爺前來為京城這邊的官場舊故送請柬,第二便是要替靖王爺看望一下段老將軍。
蕭源也準備離開回京,他這半個月,也了解了不少有關藥材分布、采摘以及售賣的信息,他要回去整理一下文案,做一套新的管理方案。
就在蕭源要離開時,段老卻開口留住了蕭源。
“蕭源啊,去我那里坐坐。”
“是。”
蕭源不敢回絕,便是跟著段老一行人出了這座村子,行了不過一個時辰,便來到一處山清水秀之地。
“京城外竟還有這般世外桃源。”
蕭源嘖嘖稱奇,這個地方三邊環山,一處面河,幾人走了過來,便是從河上的木橋走過。
流水潺潺,鳥語花香,這個地方,竟然要比外邊暖和了許多,有些花卉竟還未凋零,時而隨微風吹來一陣清香氣味,抬眼望去,山頭間都是松柏常青之樹,依舊是郁郁蔥蔥。
“花開富貴地,樹青長壽山。”
蘇敏兒閉著雙眼,秀氣的鼻翼間微微抖了兩下。
“呼……是月季。”
蘇敏兒睜開了眼,眼睛里亮堂了起來。
“呵呵呵,女娃娃這鼻子可真是靈通的很吶。”
段老呵呵笑著,他一指前方大片草地間的一處用石頭和木塊建好的大院。
“我那院子后邊,種了許多的月季。”
蘇敏兒便是點頭,月季的香氣,芬芳高雅。
進了這個古樸的院門,這里的擺設和建筑樣式讓蕭源眼前一亮。
淳樸大方、簡潔而不失風雅,院外擺著石桌石凳,是為夏天坐著涼快而用,屋內每張椅子上都鋪了曬干的獸毛做的毛墊,看著應該是附近山野間打獵回來的。
程兵領著兵士離開了,府院里還有些丫鬟和仆從。
“哦,那些月季便在這院子后,你去瞧瞧吧。”
段老對著蘇敏兒說了句,然后便有一個丫鬟走到蘇敏兒面前:“小姐請跟我走吧。”
蘇敏兒一點頭,跟著丫鬟去了后院。
“跟我過來。”
段老對著蕭源說了句,然后自顧往往一間房內走去。
蕭源便跟在段老的身后,進了房間。
這是一間書房,不過,放眼望去,書架上也就幾卷兵書,在書架上,更多的是各種各樣的兵器與盔甲。
“我這些年閑下來,想讀些書,不過,那些詩詞經賦讀的我更加昏昏欲睡。”
段老說了句,老將軍不打仗了,回到這世外桃源讀起了他一直罵做的酸文,卻沒讀幾天便又放棄了,搗鼓起了各個國家的兵器。
“您老還是先服藥吧。”蕭源說道,段老這個病就是拖的時間長了,才導致越來越嚴重。
“小程應該去弄了,我這里這些年弄得藥草也不少。”
段老笑著:“唉呀,這些年都快成藥罐子了。”
蕭源默默點頭,這種難受之處作為大夫,他能理解。
“說到藥材,我想問你幾件事。”段老突然問道。
“您老問便是。”
“剛才在花魁山時,我發現你一直在一張紙上記錄著,寫的是這些梅花的產量嗎?”
蕭源被段老這么一問,便是笑著搖了搖頭:“不是。”
“哦?”段老有些疑惑,他沒想到自己竟是猜錯了,“紅梅不是可以入藥么?”
“是可以,但是,紅梅的藥效,有很多普通的藥材便能取代,比如說甘草,光這一味藥,便要勝過紅梅許多倍。”
“哦,原來如此。”段老點頭,紅梅的產量確實很少,而且藥效一般,“那你在紙上都記了些什么?”
蕭源便是從背著的小包裹中取出一張卷著的紙片,遞到了段老的手中。
段老展開一看,卻見紙上寫著黔茗茶莊的名號。
“嘶?這是何意?”段老看著一愣,沒搞明白蕭源唱的這是哪一出啊。他一個御醫大夫,出來不看藥材,倒是隨身帶個茶莊的紙條。
“段老,其實啊,來花魁山是我多年前的一個想法。”
段老被蕭源的話說的更是不解:“講明白。”
這時,程兵端著個木托走了進來,托上一碗中藥還在冒著熱氣。
“將軍,這是蕭大夫開的藥。”
程兵講清楚是蕭源開的藥,便是看向蕭源,那意思很明顯,他要看藥效。
段老正要問明白緣由,見程兵端著藥進了來,便敲敲桌子,示意程兵將藥放下,然后又繼續對蕭源說道:“你繼續講。”
“將軍,您還是先喝藥吧。”程兵見段老沒有現在喝藥的意思,便是急了,他等著見藥效呢。
段老有些不高興:“涼了再喝。”
蕭源也勸道:“段老,您還是趁熱的時候喝吧,藥涼了,藥效便去了大半。”
段老現在像是個老頑童,被這兩個小子你一句我一句說的很不高興,不過最終還是直接一口悶了這一大碗藥,喝藥跟喝酒竟是一個樣。
“喝完了,你給我好好講!”
段老把空空的藥碗往木托上一推,指著程兵道:“拿走,拿走。”
程兵本還想留下來觀望,可見到段老真上來脾氣了,便趕緊接過,一溜煙走了。
蕭源笑了笑,接著說道:“以前我還在游歷時,聽說過京城這邊的花魁山,說是盛產紅梅,早有前來看看的想法。后來,我認識了何大人的公子,便有了新的想法,如今有機會實地看看,便心中有數。”
段老還是沒太懂蕭源的意思。
“花魁山,漫山清香的紅梅遠近聞名,但是這些紅梅并沒有給當地的百姓們們帶來什么實際好處。”
蕭源這般一說,段老便是凝眉沉思,他是一介武夫,只管當兵打仗,只想著天下一統一太平,百姓便能安居樂業,可是如何安居樂業這種事,他從來捉摸不清楚。
“京城的四面大墻將繁華奢靡鎖在了皇城之中,可謂是京城之中,華貴雍容,而這墻的外邊,絕大部分的農民生活的一點兒也不好,吃不飽穿不暖,甚至無錢治病。”說到這里,蕭源想到了大牛母子倆,甚至這些窮苦的農民,經常淪為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的利用工具。
段老點頭,他自然見過窮苦的百姓,可是,他一個賦閑的將軍并沒有什么好的辦法。
“其實,這些問題,從很早之前便存在,究其本質,便是當地的優勢沒有被人發現,有時發現了卻沒有門路去改變。”蕭源這般說著。
段老沒說話,他似乎有所觸動,不知道改變?
“花魁山的紅梅,當地的百姓將其采摘用來當作藥材買賣,可是,紅梅的藥效并不好,而且,他們采摘的紅梅,并不懂得炒作技術,所以,賣給商販的都是新鮮的紅梅,而不是經過炒制后的紅梅,保存的便就不好。”蕭源這般說著,他上花魁山之前,已經在花魁山一帶所有村莊都問了個遍,幾乎都是一樣,大家只是將采紅梅當作一種額外補貼,能賺一點是一點,也不在意價格。
“其次,便是紅梅的價格,當地百姓不注重紅梅價格,再低也無所謂,只要能拿到銅板就行,有的人忙活一天,采的紅梅卻只夠買兩個饅頭的價錢。”蕭源說著,便指了指段老手上的紙。
段老往下看去,上邊確實記錄了一些價格,果然是參差不齊,不過都是非常低的價格。
“紅梅沒有炒制技術,價格也不統一,當地的百姓生活的也就不好,所有這一切便出于一種原因。所有人只將紅梅當作用藥,卻不知道紅梅亦可入茶。”
“紅梅入茶?”段老低聲說了一句,眼睛里有些神光。
“對,紅梅入茶。紅梅經過特殊炒制,是可以入茶的,這件事情我曾經試過。”蕭源笑著,其實,蕭源之所以要這樣嘗試,主要因為他是一名大夫,非常了解紅梅,別的大夫只會依據古醫書或者師門傳授的經驗用藥,而蕭源不是這樣,他會辨證而行,紅梅用來入茶,這是任何一個大夫從來都沒有想過的事情,而蕭源偏偏能想到。
“那滋味如何?”段老笑瞇瞇的看向蕭源,這個臭小子,繞了個大彎,定是有存貨。
蕭源臉色一囧,想來是段老猜到了,便不好藏著掖著,又從包裹里取出一個竹筒,揭開蓋子往外倒了一些,是一粒粒泛著黑紫光彩的紅梅粒。
“來人,煮茶。”段老喊了一聲,立馬,程兵從外邊又繞了出來,敢情這小子沒走,一直在外邊聽著里邊的動靜呢。
聽到段老的話,程兵立刻端來茶壺和碳爐,一邊煮著水,一邊聽著兩人繼續說話。
兩人繼續講了十來分鐘,程兵心中有些驚訝,一般段老可堅持不了座談這么久,應該早已是犯困睡去了,可今天竟然不一樣,看來,這個蕭大夫,還真有些手段。
茶壺掉在碳爐上冒著煙,壺中的水“咕嚕嚕”冒著水泡,看來水已經沸了。
蕭源走上前去,用瓢又舀一些涼水加了進去,過得三分鐘,水又沸了,依舊如此,到得第三回,才倒進筒里的梅花。
梅花粒入水不過片刻,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從“咕嚕嚕”的水壺里往外四溢。
程兵嗅著鼻子,竟不自覺閉起眼來:“香,香啊。”
段老騰的走近水壺前,踢了一腳程兵,程兵苦著個臉退遠了些。
“臭小子,這一筒梅花茶,都給我留下來。”
“這……”蕭源有些為難。
“這什么這,我給你十斤頂級黔茗茶。”段老濃眉一豎。
蕭源兀自苦笑,這老爺子,脾氣真是太爆了,也只能之后再去一趟花魁山炒制一些梅花茶了,想到太皇太后、何孝全,還有幾個人,他都得送些梅花茶,最主要的還有何軒,做這件事,拉著他一起干最好,畢竟,何軒是做茶的行家,各種門路那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