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徐語墨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里沈玉對徐語墨說：“語墨，我們在一起吧。”徐語墨很開心，他拉著沈玉逛遍了整個沈家村，向每一個遇見的人宣布他們在一起了。可是第二天一大早醒來沈玉卻失蹤了，徐語墨找遍了沈家村的每一個角落，沈玉家的閣樓上有孩子們送給他的禮物，有姑娘們寫個他的情書，有沈玉寫的筆記，有他畫的畫，卻獨獨不見了沈玉這個人。徐語墨每天不停地尋找，找過的地方再找，翻過的書畫再翻，一天一天直到夢醒徐語墨再也沒見到沈玉。

徐語墨醒來已日上三竿，回想著沈玉的話和做的夢徐語墨精神懨懨。無精打采地坐在院子的板凳上發呆。

“一大早上，魂不守舍的。”徐父在旁邊坐下，關切地問道。

“我在想沈玉”徐語墨心不在焉地回答。

徐父沒好氣地說：“好歹你是個女孩子，適當的矜持一點。”

“爸，我難受。”徐語墨將頭靠在父親的肩上。

“哭吧”

“哭不出來。”

“想要愛，就不要害怕傷害，不管是愛，還是被愛，都會有傷痛。”徐父拍拍徐語墨的肩膀。

“您不是讓我和沈玉保持距離嗎？”徐語墨意外地看著父親。

“這和我教你戀愛并不沖突。”父親溫柔地說道。

徐語墨抬起頭，認真地看著父親：“爸，為什么就不能簡單一點呢。”

“你媽說過：人活一世要愛過才夠本。不管是轟轟烈烈的熱情還是細水長流的溫存，驚世駭俗也好，粉身碎骨也罷。愛情從來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這不像是我媽能說出來的話。”

“你媽有時候也能文藝一把。”

“爸，我該怎么辦”

“我去把他打暈，你看著辦。”徐父一本正經地說道。

“哈哈哈……”徐語墨笑著說：“爸，你開心就好。”徐父沒好氣地看著徐語墨。

“我糾結的不是這個，不過還感謝老爸你的安慰。”徐語墨拍拍父親的肩膀，“我要去幫沈玉準備婚禮用的東西。”

晏殊

說起來，鬼結婚要比人結婚真的快太多了。徐語墨、沈玉和沈家其它人忙前忙后一天的時間把東西燒過去以后，一個晚上的時間，婚禮所需的一切都準備完畢。也許是等了幾百年才等來這么一場婚禮，村民們都非常激動，有喝醉了的繞著彩燈一個一個地旋轉著，一圈又一圈，也有在新房頂上排排坐著唱歌，鬧了整整一個晚上。

作為這群鬼中唯一一個人類，徐語墨不能吃也不能喝，只能看著他們鬧，跟著傻笑。而沈玉這個是人非人，是鬼非鬼的，也只能陪著徐語墨一起。

笑夠了，也看夠了，沈玉牽著徐語墨的手說：“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沈玉牽著徐語墨，來道一座院子屋子前，這個院子和村里的其他院子沒有區別，只是沒有燈籠，漆黑的一片。完全隔離在了村子的熱鬧之外。

徐語墨看這沈玉，不明白沈玉為什么帶自己來這個地方。

“痛嗎？”沈玉看著徐語墨問道。

徐語墨很奇怪沈玉為什么這么問，看著沈玉質疑的眼神徐語墨搖搖頭，又開口道：“什么感覺也沒有。”

沈玉確定徐語墨是真的沒有感覺，然后緩緩地說道：“這是沈玉的家。”

徐語墨猜到沈玉說的這個沈玉是誰。

沈玉看著徐語墨說：“我進不去。”

徐語墨很詫異，按理說，盡管眼前的沈玉雖說并不是最開始的那個沈玉，但至少他們之間是最直接最緊密的連接著，為什么沈玉會進不去這里。

“他們都進不去嗎？”徐語墨問。

“他們不敢靠近這里，用李桂的話說，只要靠近這兒，就感覺像全身的骨頭被打碎了，一塊一塊的抽出來一樣。”徐語墨理解了剛才沈玉為什么會問自己痛不痛了。

“你痛嗎？”徐語墨試探著問道，徐語墨猜想沈玉跟其他人是不一樣的，但還是想確認一下。

“痛！”沈玉捂著心脹的位置說：“心痛！”徐語墨看著沈玉痛苦的神情，想不通沈玉怎么會是心痛。心痛是什么感覺，徐語墨沒有感受過，但是徐語墨長這么大總還是明白的，要付出多大的情感，才會過了這么幾百年還有如此清楚地感到心痛。徐語墨猜想沈玉帶她來這里是想確認她能不能進去這里。徐語墨用手握住胸前掛著的吊墜，深吸一口氣，沒等沈玉開口，便拉著沈玉的手，緩緩地推開了這扇緊閉的柴門。院門打開，院里漆黑一片。徐語墨還沒來得及向前邁一步，無形的疼痛向她襲來，讓她痛不欲生，痛的甚至都沒辦法發出一點點聲音。

沈玉看著院子里空蕩蕩的，想要走進去，卻看到了徐語墨的痛苦，無奈地往院子里看了看，又看看徐語墨，最后咬牙將徐語墨抱走了。他們走后不久，那道柴門自己合上了。

直到快走出村子時，徐語墨才緩過勁兒來。

“對不起。”沈玉很愧疚，徐語墨拂過沈玉皺著的眉頭，搖搖頭虛弱地說不出話，勉強擠出個笑容。

村長和村長家的穆奶奶正在河邊散步過來，看見沈玉扶著徐語墨坐在河邊。走過來看見徐語墨的狀況便猜到他們是去了那里，很抱歉地看著徐語墨：“真是難為你一個小姑娘了。”

“是我不好，我沒想到他會這么生氣。”沈玉解釋道。

“他一個在那里住了這么多年，應是不喜被打擾。”村長無奈地說道。

徐語墨靜靜地聽著他們的對話。猜到沈玉的家里住著一個很厲害的鬼，但是不知道這個鬼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但是對沈玉是特殊的。選擇住在沈玉的家，讓沈玉靠近卻又不讓他進去。到底是誰，對沈玉又懷著一種什么樣的情感。

徐語墨看著沈玉，虛弱地問了一句：“他不喜歡我靠近你家？”

沈玉有點失神，但還是點點頭說：“是，他不喜歡。”

沈玉回過神問村長：“沈玉是個什么樣的人。”

村長回憶著，緩緩說道：“沈玉啊，很好的一個人，其實沈玉你們很像。”“很斯文、也很善良、還很疼愛他的妻子。”穆奶奶接著說。

“妻子？”沈玉驚訝叫出聲。

“是啊，沈玉娘子，是個很溫柔，很漂亮的女子”穆奶奶回憶道，“只是后來我們死了，她也消失不見了。我們一直也沒和你說起她。”

穆奶奶簡單的說了一些沈玉和他妻子的事。沈玉是村里的秀才，進京趕考后就杳無音信了，直到有一天突然回來，還帶了位年輕貌美的妻子，并且還有了身孕。沈玉回來后，日子過的也很平靜，只是全然不提他離開的那幾年發生了些什么。這樣的日子過了大約三個月。直到有一天一個人出現了。穆奶奶回憶道：

“我記得那天，沈玉說他家娘子孕吐的厲害，我就熬了點酥蜜粥給他娘子送去，在院子門口我看到好多人守在那兒，還聽到一個男地在吼:沈玉，呵呵呵呵，我許你百年，永世孤獨，哈哈哈哈……’之后那個男子哭笑著沖了出來，差點撞倒我。之后沒兩天我們就成這樣了。”

“這么說來，這一切事情都和他又關了”徐語墨斷定的說道。

但是村長他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而村長他們原本也不是這樣的。村莊原來叫柳河村，村里人除了沈家人一夜之間全被屠殺，他們的靈魂被禁錮在村子里，永世不得超生，靈魂受盡折磨。而沈家的人卻怎么也走不出村子。每到夜里方圓百里都能聽見他們的哀嚎，連豺狼猛獸也不敢靠近這里。直到一位云游的高僧路徑這里。他傾盡畢生修為，將他們的靈魂畫在燈籠上，以沈血脈的靈魂為燈油，供養他們長存不受折磨。

“你們說的那個人，我也見過。”李桂的聲音突然出現。

“李桂，你不是在洞房嗎？”徐語墨稍微緩過神，有了力氣說話了。

“小語墨，未出閣姑娘，矜持一點。”李桂調侃道。李桂接著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很清楚的記得，那是一個陽光明媚，柳絮飛揚的下午，我就坐在村頭的柳樹下乘涼，多么美好的日子。我有太久沒見過那么明媚的陽光了。”

“從你死后你就沒見過陽光了。”徐語墨嘆了口氣，很識相的沒有在插嘴

“是啊！多美好的一天……”李桂陶醉著。“我就看見村口來了一對人馬，為首的是一個男子。”

李桂停下來，轉頭對他們說：“你們知道嗎？那是我這輩子見過的長得最英俊的人。我當時都看傻了。”

“你這輩子也沒見過多少人。”徐語墨暗暗吐舌頭。

沒想到李桂聽到了：“小語墨，你一點都不可愛。”

“你繼續說。”很難得沈玉催促道。

“我在插最后一句，和沈玉比呢？”徐語墨怯怯地插了一句。

“不一樣，是那種陽剛，冷冽的，挺拔、英俊。他瞪我一眼，我就渾身直哆嗦。他是來找沈玉的。我把他們帶到沈玉家之后，我看見沈玉娘子看見他臉色一下子就蒼白了。沈玉也是一臉痛苦的表情。之后我就被趕了出來本來我還想聽聽八卦，可他們一個個兇神惡煞的樣子。”

“你聽到他的叫什么名字了嗎？”沈玉急切地問道。

“好像叫”李桂抓耳撓腮想了很久，“好像叫……雁，雁……兄……”

“晏殊”沈玉十分肯定地喊出這個名字。

“對對對，就是晏殊”李桂想起來，大聲叫道。

“沈玉，你說這個叫晏殊的這么恨你，該不會是你搶了他妻子吧。”李桂一臉驚恐地說道。

沈玉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河面出神，很久很久。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村長、穆奶奶、李桂他們的身影一點一點變得透明。

天亮了，四周的景色也變了。村子也一點點變成霧，消散了。

沈玉和徐語墨坐在一堆墳墓中，慢慢地站起來，沈玉說：“我們回去吧。”

沈玉把徐語墨送達門口，對徐語墨說道：“語墨，我不進去了，你一人能行嗎？”

“嗯”徐語墨神情很低落。

“語墨，能把你的玉送給我嗎？”沈玉猶豫了很久，說道。

徐語墨摸摸掛在胸前的玉，看了看，取下來遞給沈玉。

沈玉接過玉，緊緊的拽在手里：“今天，你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別要過來了。”

徐語墨看著沈玉的臉輕輕點點頭：“好。”

沈玉拉過徐語墨，輕輕在她額頭印上一個吻：“再見。”

轉過身，往回走。徐語墨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沈玉背影，目送他離開。沈玉等到徐語墨看不清他的面容時停下來，回過身，看見徐語墨還在門口站著，無聲的對她說了一句：“語墨，對不起……再見了。”徐語墨看見沈玉回過身停下，徐語墨感覺到沈玉對她說了一句話，但是他聽不見，也看不清沈玉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