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達希爾，大月亮井。
許多暗夜精靈平民們都過來見證這一幕，畢竟泰蘭德親臨諾達希爾親自舉行月神眷顧儀式，這可實在不多見。
如果是一般的精靈，便也不用高階女祭司出馬了，泰蘭德要為誰舉行儀式？人群議論紛紛。
此刻站在月亮井旁邊的高階女祭司泰蘭德，已經(jīng)從瑪法里奧口中得知了伊莉茍薩的具體情況。
“又一個被奧術能量所折磨的孩子。”泰蘭德嘆道。
她轉(zhuǎn)頭問向身旁壯實的德魯伊：
“波爾基，她和你是熟人對么？她同意了？”
波爾基搖了搖頭。
“將她救回來時，她就沒醒來過，以她的情況，我也無法征求她的看法。”
泰蘭德沉思道：“那確實如瑪法里奧所說，我們別無選擇了。”
“沒關系么，女祭司殿下？”
泰蘭德眉頭緊皺：“我并非有十全的把握。畢竟就連我也從未給綠龍之外的龍族舉行過月神祝福儀式。”
“不過。”泰蘭德話鋒一轉(zhuǎn)，“月神之力會眷顧所有善良的生靈。月神會直擊她的內(nèi)心，如果這孩子心存善良，那她便能順利通過月神的考驗。”
“她除了性格有些古怪，應該算得上善良...？”波爾基暗道。
泰蘭德高聲命令道：“儀式開始！”
伊莉茍薩被兩位女祭司搬運著，她們事前已經(jīng)沐浴更衣，將雙腳清洗干凈，自不會將泥土等污穢帶入這純凈的井水里。
女祭司行至月亮井旁，脫下藤蔓和綠葉編織的祭祀便鞋，一步一步踏入月亮井中。
“將她放下。”泰蘭德命令道。
伊莉茍薩被平放在井水中，并未沉下，而是輕輕漂浮在水的表面。
泰蘭德抬手：“起來吧。”
一股無形的力量托起伊莉茍薩，迫使她站立在月亮井的中央。
她仍處于無意識的狀態(tài)，雙手和腦袋都無力地垂下。
伊莉茍薩早已被換上了潔白的祭禮服，裙擺及踝，金色的頭發(fā)也被打理過，別上了發(fā)針。
盡管這是諾達希爾所能找到的最小尺碼的祭服了，穿在伊莉茍薩身上還是有些寬松。
泰蘭德雙手向前，掌心朝上，閉上雙眼。
“月神啊，回應我的祈求。”
“將汝神力，賜予垂危的少女。”
沉默數(shù)秒后，正值傍晚的黃昏天空，頃刻間被黑夜籠罩。
皎白的明月高懸于天際，月光降臨諾達希爾，而最明亮的那束月光，徑直照射在月亮井中。
伊莉茍薩身體被無形的力量推得微微后仰，頭一并向后仰去。
月神的光芒照耀著少女的面龐，她一直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
...
“唔嗯...”
伊莉茍薩睜開眼，自己正站在淺淺的，剛好沒過小腿的水池中。
她仍覺得有些頭疼：“吾明明躺在諾達希爾的床上來著...”
周圍的景色是夜幕中的漆黑樹林，望不到頭。
茂密的枝葉遮擋了所有天空，唯有這水池的周圍沒有任何枝葉，高懸的皎月倒映在水池中，熠熠生輝。
“......歡迎。”
“誰！”
伊莉茍薩警惕地回頭。
一股寒意竄上脊背——
扎拉多姆！
“好久不見，孩子。”扎拉多姆開口道。
如果放在之前，伊莉茍薩也許會被嚇到。
但現(xiàn)在不會了。
“哼。這招在卡拉贊的時候就用過一次了。”伊莉茍薩冷笑。
伊莉茍薩試圖運起體內(nèi)的奧術之力：
“直接把你...嗚...？！”
身體傳來的感覺只有劇痛，深入骨髓的劇痛。
“可惡...差點忘了。”她腿一軟，跪倒在水池中。
這是奧術能量已經(jīng)見底的跡象。精靈是極易被能量改變的體質(zhì)，在這種情況下，透支使用奧術魔法等于是在透支生命。
“停手吧。”扎拉多姆說。
伊莉茍薩憤怒：“不要用老爺子的樣子和聲音在那說話！你這家伙，吾要...”
“嗚啊啊——！”
伊莉茍薩手中蓄積的奧術能量迅速逸散，難忍的疼痛迫使伊莉茍薩放棄了再次攻擊。
“你身為擁有藍龍血脈的青銅龍，透支使用奧術會怎么樣，你比誰都清楚。”
伊莉茍薩一驚：“你...你怎么連這個都知道！”
扎拉多姆笑了：“我當然知道了。因為我正是扎拉多姆啊。”
他頓了頓，“準確來講，是你記憶中的扎拉多姆。”
“真正的扎拉多姆早已深埋在坍塌的時光之穴中，而我，只是你記憶中的他。我既是扎拉多姆，也不是扎拉多姆。”
“記憶...？”說到這里，伊莉茍薩才注意到自己半透明的手指，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靈魂體狀態(tài)。
而這個地方，也不是她和伊莉雅能隨心所欲掌控的精神世界。
“一旦你對奧術的渴望得不到滿足，你便會被無盡的饑渴所吞噬。因此，趁著還來得及，暗夜精靈為你舉行了月神的祝福儀式。”扎拉多姆道。
“你就是這個儀式所制造出來的幻象，對吧？”
扎拉多姆笑道：“對，孩子。”
“趁吾還沒厭煩，趕快從吾眼前消失。”伊莉茍薩撇了撇嘴，“吾并不需要什么月神的祝福。”
“你就是這樣喜歡逞強，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扎拉多姆無奈地搖了搖頭。
“奧術能量就如同你的血液，沒有了這‘血液’，你離死亡只差一步之遙了。”
這話確實沒說錯——伊莉茍薩能感覺得到，死亡正隨著靈魂的疼痛一步一步迫近。
伊莉茍薩欲言又止。
沉默片刻后，她淡淡地問：
“接受這股力量，要付出什么代價？”
扎拉多姆笑道：“月神的力量可不一樣。艾露恩不需要你付出什么給她。”
“接受了它，月光會讓你的身體重獲活力。這樣一來，你就能擺脫奧術的折磨，沐浴在月光下獲得新生。全新的月神之力會讓你從另一個領域變得更加強大。”
伊莉茍薩低頭看向水池中倒影的明月，和自己困惑的表情。
“孩子，你的藍龍母親和青銅龍王諾茲多姆生下了你，從出生時，奧術和時間這兩種迥異的能量便在你體內(nèi)達到了近乎完美的平衡。你還曾被虛空和夢魘侵襲過，但卻又先后被圣光和自然所凈化。由此可見，你天生便對各種能量有極強的親和性。”
“吾可不覺得這是什么好事。”伊莉茍薩撇了撇嘴。
“確實不是什么好事。”扎拉多姆捋著胡子，“但艾露恩的力量，現(xiàn)在確是拯救你的唯一辦法。”
伊莉茍薩又抬起頭，看向天空中的皎月。
“沒時間了，孩子。你還在猶豫什么？”
“我拒絕。”伊莉茍薩說。
“什么——”
“難道不是因為吾身為守護巨龍一族，且是混血種的特殊血脈，外面那些家伙才為吾舉行這么高規(guī)格的祝福儀式？”
“怎么會呢，伊莉茍薩。”
扎拉多姆不明白伊莉茍薩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
“艾露恩對所有生靈都一視同仁，哪怕是獸人也...”
“也就是說，你承認外面的家伙知道吾身為龍族這件事了哦？”
“...”
扎拉多姆一時啞口無言。
“如果吾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甚至不屬于艾澤拉斯的人類呢？他們還會救吾嗎？”
“孩子，你說的是...”
“對。”伊莉茍薩雙手抱胸。
“伊莉雅。”
“她和吾的命運交織在一起，吾需要看到月神為她也降下祝福。而自從儀式開始，吾就沒能感應到她的靈魂鏈接。她那邊的情況，怕是只有你才知道呢。”
伊莉茍薩不懷好意地看著扎拉多姆。
扎拉多姆笑了起來：
“月神怎么會如此自私，只為你降下祝福呢？”
“那個名為伊莉雅的人類少女被失去親人和漂泊異鄉(xiāng)的痛苦折磨著，她的內(nèi)心飽受煎熬。月神也已經(jīng)為她準備了獨特的考驗，艾露恩會引導她從這些負面情緒中解脫。”
“哼。”
他這么一說，伊莉茍薩也不好再發(fā)作，瞪了他一眼。
“她距離完成祝福儀式已經(jīng)不遠了，那你呢？孩子？”
“...”
伊莉茍薩這一次沒有猶豫太久，再度給出了她的答案。
“我還是拒絕。”
她閉上眼，感受著體內(nèi)最后僅剩的奧術能量：“你能保證，一個混血種接受月神的祝福后，還能駕馭奧術與時間的力量么？”
扎拉多姆搖了搖頭。
“不能保證。”
伊莉茍薩輕笑：“這奧術之力，是吾和那個素未謀面的藍龍母親唯一的連系；而這時間之力，也是吾身為青銅龍，履行職責的唯一依靠。吾說什么也不會放棄它們。”
扎拉多姆的幻影此刻也明白了。伊莉茍薩把話說到這份上，是心意已決。
“可是...你會死啊，伊莉茍薩。”
“不會死的。”
“只要伊莉雅還活著，吾便不會魂飛魄散，最多便是陷入休眠，等到她找到新的奧術能量為吾補給為止。”
“她萬一永遠不會喚醒你呢？”扎拉多姆問。
伊莉茍薩閉上眼，過往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重現(xiàn)。
...
伊莉雅緊緊抱著她。
“別怕，我們一直都在一起。”
...
睜開眼，伊莉茍薩看向自己，靈魂已經(jīng)虛弱到幾乎無法維持形體。
“我相信她。”
伊莉茍薩再也支撐不住，緩緩坐在這沐浴在月光下的水池中。
“能再度和扎拉多姆老爺子說話，說實話，吾很開心。”
扎拉多姆苦笑道：“我只是個假貨。”
“呵，你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伊莉茍薩低下了頭，金發(fā)像失去光澤般黯淡了許多。
她沉睡了。
隨著伊莉茍薩意識的消失，扎拉多姆這個月神由她記憶制造出來的幻影也迅速分崩離析。
扎拉多姆露出慈愛的笑容：
“恭喜你，孩子...你還是通過了月神的試煉。”
“帶著你的青銅龍遺產(chǎn)，驕傲地活下去吧。”
...
現(xiàn)實世界，諾達希爾大月亮井。
儀式已經(jīng)過去了半小時，伊莉茍薩的身體沒有絲毫的變化。
波爾基站在泰蘭德不遠處，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正在進行的儀式。
“怎么回事。”泰蘭德眉頭一皺。
“這孩子的靈魂越來越虛弱...沒有絲毫好轉(zhuǎn)。”
“她拒絕了月神的力量？”波爾基問。
泰蘭德沒有回答，她仍保持著祈求的姿勢，全力維持著儀式。
波爾基手心冒汗。他擔心的是，萬一祝福儀式回天乏力，泰蘭德會放棄伊莉茍薩的救治，畢竟海加爾山的另一側戰(zhàn)火連天，自然德魯伊和大地之環(huán)薩滿正和炎魔大軍鏖戰(zhàn)，不能浪費太多的時間救治一個普通的龍族。
然而，伊莉茍薩卻不是普通的龍，這一點波爾基還沒有對他們說過。
他走上前，正欲和泰蘭德全盤托出：
“女祭司殿下，這位少女——”
“安靜，德魯伊。”
泰蘭德打斷了波爾基的話。
伊莉茍薩頭發(fā)的金色竟開始褪去...直至變成了黑夜般的深黑色！
暗色系的頭發(fā)被任何精靈普遍認為是不祥之兆，更何況，在月神的祝福儀式上，出現(xiàn)了這詭異的一幕。
人群議論紛紛，更有些激進的信徒，已經(jīng)在要求泰蘭德終止儀式了。
波爾基當然知道她已經(jīng)變成了伊莉雅，但他有苦說不出來：
“女祭司！她...她不是——”
泰蘭德卻是出人意料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
“她的靈魂能量比之前增強了不少...但是，照在她身上的月光依然是那般柔和，這不正說明她并非惡人嗎？”
泰蘭德一萬年來，舉行過無數(shù)的祝福儀式，唯獨這次令她提起了些許興致。
“雖然我不能理解剛剛發(fā)生的一幕，但直覺不會欺騙我。她會成為一位優(yōu)秀的女祭司的。”
泰蘭德右手輕彈響指，一束實體化的月神之力從指尖舞出，化作光束，穩(wěn)定了伊莉雅微微顫抖的身形。
...
波爾基轉(zhuǎn)身走下月亮井，接下來再繼續(xù)看著也沒什么意義了。
“小妞，把握你的命運。”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