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雖然冥肆臉上的黑霧遮住了他的表情，但我總覺得，他在生氣。可我不知道他為什么生氣。

心里沒由來的虛。

我總覺得冥肆什么都知道，譬如，我把他送我的定情信物給了夜辰，可他偏偏什么也不說，簡直不要太可怕。

我縮了縮脖子，暗暗祈禱著從界主宮出來時，我的頭還在脖子上。

冥肆像是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敲響了界主宮的門。

不出我所料，是思開的門。

她見我來，沒有太多驚訝，卻無視了我，朝冥肆作揖：“冥王大人，界主已恭候多時，請。”

思沒有像上次帶我出去時一樣繞路，所以我們很快就到了正殿。

夜辰還是那副唱戲的半黑半白裝束，此時吊兒郎當地靠著座椅，翹著二郎腿，手中把玩著一把簪子，無疑是冥肆送我的那只。

我心里暗叫不妙，卻什么也做不了。

按規矩，無論是什么人，見了界主，都應該三跪三拜，冥肆卻只抱拳朝他鞠了一躬，沒有任何恭維的話。甚至連笑臉都不給一個。

我學著冥肆，向夜辰行禮，也是一言不發。

我埋下頭，降低存在感，盡量不讓他看見我。以前看電視劇的時候，總覺得這是個笨辦法。而這種掩耳盜鈴的做法卻是我目前想到的最好的辦法。

“來了？”夜辰漫不經心地抬頭。

“嗯。”冥肆應道。

“怎么突然想通了？”夜辰道，“你舍得和你家的美嬌娘分開了？”夜辰早就聽下界的人議論，說冥王大人寵妻，都寵上天了。

“救她。”冥肆拉住我的手，手心涼涼的。

救我？這就是冥肆來界主宮的目的？

“她？”夜辰的目光終于落在了我身上，想必是認出了我，瞪大了眼站起來，手里的簪子都沒拿穩。

只聽“啪”的一聲，冥肆的目光也落到了簪子上。

我心道不妙，這命運弄人，死都不讓我死安穩。

“我道你為什么突然要回去，原來是迫不得已，沖冠一怒為紅顏啊，”夜辰苦笑道，“真是造化弄人，當初讓你選身份，你竟不偏不倚，選中了冥神，造化弄人啊。”

冥肆似乎也沒聽懂他的話，皺了皺眉，道：“救是不救？”

夜辰笑：“你讓我怎么救？”

“凝神。”

“我試試，但不一定能救。”

冥肆皺眉：“她是你造出來的，你凝不了她的神魂？”

“你也在我的管轄范圍內，你若魂散，我也凝不了。”夜辰哭笑不得，“我若是在這個世界上能為所欲為，那么第一件事就是殺了你。”

冥肆面色微驚，卻很快平靜下來：“有多少把握？”

“一半。”

冥肆沉吟一會兒，道：“試試看。”

“行啊，”夜辰笑，“不過，你既然來了，不會忘了咱們之前的約定吧。”

冥肆嘆一口氣，道：“曦兒醒后第十日，冥神殺業滔天，被界主賜死，如何？”

“不錯。”夜辰勾唇，“遺失的神魂在哪兒？”

冥肆掏出一個暗紅色的錦盒，打開，里面出現了一個影子，那人穿著暗紅色的長衫，嬌媚可愛，正是冥肆納的側妃，柳雪曦，那個和我同名的女孩。

此時，我的心里掀起驚濤駭浪。冥肆攻上神界是為了背負殺業上界主宮，讓界主救我；之前說他是負心漢，然而他的側妃卻是我遺失的殘魂；夜辰不一定能救我，而冥肆卻要以生命為代價換一個機會。心里五味雜陳，恨極了自己的無知，心疼冥肆的付出。

“事不宜遲，開始吧。”冥肆道。

于是，沒有人問我是不是愿意，我就被強制躺下了。

夜辰的靈力緩緩將我包圍，暖暖的。這讓我覺得很舒服，但這種舒服并沒有持續太久，一股吸力將我吸了出去。

我慢慢地浮到空中，四周的靈氣涌來，包裹了我和柳雪曦。

夜辰祭出一鈴鐺，一邊搖著，一邊唱著。配上他半黑半白的裝束，活像個跳大神的道士，好不滑稽。

“以吾之血，締結成印，魂之離體，猶子離家，葉落歸根，急不可待，思念至深，魂兮歸來。”

四周的光一點一點消失，只剩下我和她。

柳雪曦笑了笑，啟唇：“好久不見了。”

“你早就知道了。”想起她對我說的話，帶我去看雪曦的影像，不可能像我一樣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她知道她是我的魂魄。

她沒否認，卻是問我：“知道我為什么姓柳嗎？”

我搖頭，示意她繼續說。

“你是雪曦的命魂，承了她的神力，我只是一魄，是她的記憶。”她道，“‘柳’有‘留’的意思，留住你便是我的使命。”

我點頭：“你是哪一魄？情魄還是欲魄？”在二十一世紀時就有道士說我丟了兩魄，情和欲。

“我不知道，我只是你的一魄，在你魂飛的時候被留下來維護時間平衡，入了輪回，投胎成人。”

“那……你還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嗎？”

“沒了，因為雪曦的記憶，我深愛著冥肆，所以當他找到我時，我要他娶我，”她笑得釋然，“現在我的時間到了，若說未了的心愿，那就是希望你好好愛他，一直愛他。”

愛？多么遙遠的字眼。

我愛冥肆嗎？可能吧。

抑或說，我會愛人嗎？

也許吧。

柳雪曦說完，碎成了點點星光，匯進我的手心。

剎那，記憶如潮水涌來。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