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江云雨馀大結局【正文】
- 天下為聘:高冷圣子的蝕骨摯愛
- 夜炎云
- 15591字
- 2018-08-17 00:31:36
圣殿的十方梅花陣中,一白衣女子云袖翩遷,身姿如輕燕一般在梅林中穿梭。整齊的青絲撩了些許簡單的挽了一下,其余垂在頸邊,身披墨綾薄煙紗,新月如佳人,瀲瀲初弄月。
她如玉的手折摘下每朵梅花最粉嫩的花蕊,簌簌梅花飄落,那花瓣便落到她如用般層層疊疊的廣袖上,襯得她整個人如花間精靈一般不食煙火。
突然,一個嬌小的人影竄了進來。她一襲素裙,雖不及方才那位女子絕色傾城,卻也別有一番小家碧玉的風味。
“主上,這些事交給下人做就可以了,您完全不需要親自動手。”
那女主卻仿若未聞,在空中來回幾個飛躍后才堪堪落到素衣女子面前。秦雨馀將手中的瓊籃遞給楚嫣。
若是有旁人在這兒看見了必要大嘆敗家,畢竟這瓊籃是藥師用來保存野外采摘的靈藥的。這如今卻拿來——裝梅花的花蕊?
“這些東西先拿到云雨宮去,我等會兒會親自去一趟。”
“主上,”楚嫣瞥到了秦雨馀白皙手上擦破的皮,她試探著開口道:“您真的無需這樣……”
“他知我喜梅子酒,便下令打造了這十方梅林。精心培育這落雪梅,使其花蕊處匯集精華,若制酒便可唇齒留香,久久不散。當年,這些工序也是經他手……如今,是該換我來了。”
那個他是誰,不言而喻。圣殿的主人,被整個大陸尊之為神的強者——顧江云。
這番話對秦雨馀來說已經算得上是長篇大論了。她本就性情淡漠,自三年前顧江云那件事后,便更為寡淡不喜與人言語了。
“可主上,圣子大人若知道了……他會心疼的。”
秦雨馀眸光一閃,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已經絞成了一團,生生地疼。
“心疼啊……”她長長地喟嘆了一聲,眸子深邃不見底,仿佛有什么藏匿的情緒要翻涌而出:“總該讓他心疼,他才知道醒來。”
秦雨馀語罷,便轉身離去。月光幽幽,她的背影便與之融為一體,清冷孤傲,融合了淡淡的悲涼。就像這滿天星光也無法照亮她的內心。
那天顧江云為了換她安康,一人承受了所有的磨難。那天萬千星光隕落,秦雨馀眼里最后的光也就此熄滅,再無聲息。
斷魂水啊,肝腸寸斷的總該不是踏上黃泉路上的人,而是背后等待你的人。她想啊,他怎么就能那么自私呢?不就是相思蠱嗎?不就是讓她秦雨馀死嗎……總比留下她一個人孤寂好了。
從前的顧江云,桀驁睥睨,一手創(chuàng)建圣殿,是整個大陸當之無愧的無冕之王。只是啊,神也有劫,她便是他的情劫。這紅塵萬丈,唯這字難破。
呵……她急忙帶著奄奄一息的顧江云前去找岑靈,岑靈道,沒死透,卻總跟死人差不多了。
她眼里燃起一絲光亮,無所謂……無所謂……她的世界這么黑暗,就連一絲絲的光都顯得彌足珍貴,只要有希望,她就不至于想毀掉整個大陸給顧江云陪葬。
她尋了最好的冰蠶玉,將顧江云安置在里面。日日用最好的靈藥供他一線氣息……這樣下來,已經過了三年了。
當日,是整個大陸都不敢提及的噩夢。凡是跟這件事有關聯(lián)的人,都被秦雨馀滅了滿門。尤其是林默茹,本來被顧江云罷免了圣女身份,又因為事后秦雨馀查到顧江云的蠱毒極有可能是林默茹下的時候,便開始追殺她。林默茹可能愛過顧江云,可這遠比不上她的利益來的重要。
那時眾人才意識到,秦雨馀向來不淡薄。她是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誰動了她的底線,她就要把誰拖入地獄。
而她的底線,便是顧江云。
司空家族被滅門后,當年那些齷齪事也被翻了出來。三大醫(yī)藥世家的地位一落千丈,沒人會為他們惋惜,反而會有人贊嘆秦雨馀干得好。
那日血染大陸,那日怨氣沖天,那日她眼中血絲遍布,那日她腳踏無數(shù)尸體,一輪血日下,她終是不堪重負地跪了下來,還固執(zhí)地用劍支撐起全身的重量。
“顧江云——”
她先是嘶叫了一聲,聲音凄厲,劃破天際。
最后卻變成了一聲聲低喃。
終于,眼前一黑,倒了過去。
等她醒來,卻發(fā)現(xiàn)出現(xiàn)在一個古樸別雅的小屋里,房屋的擺設很簡單,但都是上品,可以看出主人的身份不凡。
秦雨馀稍微愣了一下,開始回憶昏迷之后發(fā)生的事,可無論如何腦子都像斷片一樣,生不出絲毫影像。
她下了床,剛著地的那一瞬間她的腿一陣發(fā)軟,想來是氣血不通造成的。待到適應后,她上下打量了下周圍的環(huán)境。這外面是個竹林,而且周圍也沒什么把守的人。
長長地舒了口氣后,秦雨馀向門外走去。到目前看來,帶她回來的人沒有惡意,可若是當時別人是沖著她來的——這后果,她不敢設想。
打著跟屋子的主人帶個謝后便離去的念頭,秦雨馀已經繞了這個屋子走了一轉卻仍是沒有見到人。如今的她不僅要掌管雨馀閣,更是圣殿的主心骨。圣殿是顧江云一手創(chuàng)建的,如今顧江云倒下了,這圣殿在某些心懷鬼胎的人眼里自然是一坨肥肉。正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可她斷不會看著顧江云的心血斷送在這些人手里。如今局勢未定,自是容不得她在外久留的。
就在這時,一陣琴聲從竹林深處破空而來,琴聲悠長綿延,仿佛昆侖玉碎,又似芙蓉泣露,可那琴聲下深處又帶著綿綿愁緒。
她尋著琴聲而去,想著這怕便是屋主吧。綠竹幽徑,白露野草,秋蟬鳴樹間,裊裊焚香繚繞,如夢如幻,而那人撫琴的面容,也隨著秦雨馀的靠近而愈發(fā)清晰。
那人一襲玄色長袍,墨發(fā)飛揚,如玉般的雙手在琴上變換。外行道他這是單純的彈琴,只有內行才知道他這琴聲融合了深厚的內功。
他手邊擺了一副棋,看樣子還是殘局。他那方執(zhí)黑棋,而他對面白棋這方還擺了一個梨花椅,兩邊都沏好了茶。讓秦雨馀忍不住懷疑他是否在等待自己的到來。
“閣下,我是特地前來道謝的……”
那撫琴的男子抬起了頭,他面容俊美,一雙眼睛如鷹般冷漠蟄伏,像似在尋找獵物。身形修長,性感薄唇微抿,雖處這荒郊野外,卻高高在上的如同一名皇者。
秦雨馀在看清那人面容之際,瞳孔驀地一縮。
“雨馀來了,來,坐,我泡了你最喜歡的碧血蓮茶……”
“宗政離,你搞什么鬼名堂!”秦雨馀當下打斷了他的話,冷笑著開口:“我沒找你,你卻主動送上門來了吧。”
宗政離嘴角噙笑,面色不變,只是伸出如玉的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若想救顧江云,就先坐下來,我們好好談談。”
秦雨馀掃了他一眼,那眼神中帶著冷漠、諷刺以及仇恨,卻獨獨沒有往日聚滿的星光了。宗政離苦笑一聲,是啊,他最后還是將他們的關系逼上了絕路。
最終,秦雨馀還是咽下了那句差點脫口而出的“我們沒什么好談的”,一旦涉及顧江云的問題都不容她冒險。宗政離是給顧江云下相思蠱的幕后黑手,也許從他這兒她才能得到些許救助顧江云的信息,她不想失去這最后的希望。
秦雨馀曾無數(shù)次設想她與宗政離見面的場景是何。曾經亦師亦友的人,如今卻是血海深仇。她恨所有算計她的人,卻獨獨沒有如宗政離這般讓她恨之入骨。她想過所有會害她的人,卻唯獨沒有想過宗政離。
現(xiàn)在想來,無論是相遇,還是后來的點點滴滴,都只是這個男人棋盤上的一顆棋罷了。
“雨馀,憶當初我們初見,你眸中的驕傲與堅強就深深的吸引了我,在那樣的濁世中,出現(xiàn)在那樣小的一個孩子眼里……嗯當然,我當時也大不了你多少,只是想著你很有趣,而我的生活又太枯燥,就出手將你救下來了。”
那男人自顧自的開口,而且完全沒有容秦雨馀插話的余地。他是宗政離,盤算天下的宗政離,自然會把自己的一生都融入棋局里。所以自小,他便是走的一條早已安排的路——帶宗政家族走向巔峰。
“我將你帶回我在外的宅子,教你基本的武功。卻未想有朝一日你卻偷跑了出去,再次相見已是期年之后,你是聞名天下的雨馀閣主,那日驚鴻一瞥,我便知道,你就是當初我遇到的那個小女孩。后來啊我們又逐漸交心,成為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秦雨馀冷嗤了一聲:
“我還道我們的相見也你是你安排的呢。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嚷嚷皆為利往。畢竟宗政家主可是聞名天下的謀士。”
宗政離怎會聽不出她話里的嘲諷之意,一向以淡然著稱的他竟然有些亂了方寸,他忙不迭道:
“怎會,相遇是偶然……教你武功也是一時興趣,當時是斷然沒有想過你會成為江湖一大人物的……不,雨馀你自小非凡成就自是不簡單,只是我當時沒有生出將你培養(yǎng)成利器的心思。”
當時的他,斷然是沒有利用秦雨馀的想法的。顧江云實力強大,智謀自然也不差。但他卻是大陸至尊因為實力完全不屑于和他們玩心計。若是他愿意擺弄權術,那如今誰是江湖第一智者還難說。
只嘆人皆有弱點,若是他沒有發(fā)現(xiàn)顧江云和秦雨馀情緒暗生,估計也不會想到利用秦雨馀。他當時自是猶豫過的,只是后來他又擺正了自己的位置。他是無心的謀士,所有的東西只要能被放上棋局,就算是人心,那也在所不惜。
秦雨馀淡淡瞥了他一眼:
“所以呢?大概是后面為了宗政家族的利益又逼不得已什么的所以才利用了我和顧江云的關系的狗血劇情。是啊你多偉大啊,為了宗政家不惜利用朋友呢。哦對不起,我想我可能沒有資格當你的朋友呢,也許我就是你的一枚棋子,嗯?讓我猜猜你的局是什么。最開始假裝重癥利用我對你那知己的情誼盜取千年雪蓮,與顧江云產生隔閡。其實那是顧江云為了醫(yī)治相思蠱的藥對嗎?林默茹也是你的人對吧。”
宗政離神情一頓:
“雨馀,我當初是真的沒有想過林默茹會害你,我也沒有想過我會這么……”
“夠了!我們的關系沒有好到敘舊的地步。”
宗政離生生咽下了已經到來嘴邊的“愛你”二字,她已經夠厭惡他了,若是知曉害她的罪魁禍首竟對她生出這種念頭,怕是更要冷嘲熱諷一番吧。他知道,她的心不冷,只是只為顧江云一個人暖罷了。
他向來以謀算聞名,卻終是算漏一個她。
強行壓下心里的波動后,宗政離又恢復了那副淡然的模樣,鷹隼般的眸子掃過一旁的棋局,然后執(zhí)起一子下在棋盤的一個位置。
“岑靈沒有告訴你,顧江云活不過三天嗎?”
他成功的欣賞到了一向淡然的秦雨馀破功的模樣,她瞳孔劇烈收縮,手止不住地顫抖著。
“你說什么。”
他瞥了秦雨馀一眼,繼續(xù)落子。
“看來真的沒有了,估計是怕你知道顧江云沒救了自己想不開吧。”
秦雨馀一把抓住宗政離的衣領,眼睛通紅。
“你什么意思,你一定有辦法救他的對嗎?”
要是旁人這般對宗政離早就被分尸了,但是面對秦雨馀,宗政離只是淡淡地將她的手拂開。
“雨馀,沒有人告訴你,跟別人談判的時候一定不要暴露自己的目的嗎?否則就處于下風,任人拿捏。”
要是往常秦雨馀怎么會這般失控,只是一旦涉及顧江云,她的情緒永遠無法安定下來。
“宗政家主會猜不出我的意圖?這點把戲在宗政家主眼中怕是不夠看的。就是不知,宗政家主想要的是什么了。”
“如果我說……我想要你嫁給我呢?你嫁給我,我就救顧江云。”
宗政離說完這句話就注視著她,眸光火熱。秦雨馀撇過臉,將視線移到一旁。
“不可能。”
“呵。”
宗政離輕笑了一聲,緩緩落下一子。
“雨馀你還是這么冷漠。那好吧,我先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我沒有利用你,憑借著我比顧江云先遇到你的先機,你會不會愛上我。”
秦雨馀掃了他一眼:
“不知道。我不做沒有可能的假設。”
宗政離落子的手突然抖了一下,秦雨馀沒有明確說不可能,就證明如果他當初就追求秦雨馀,那么也不是不可能得到她的。畢竟他早認識她這么多年,不是有人常說愛情也是分先來后到的嗎?只是……呵,他生生將這份機會給碾碎了而已。
“雨馀,你了解相思蠱嗎?”
不知為何,宗政離突然轉換了話題。秦雨馀自是樂意他的轉換的,一來她的目的就在此,而來她也實在不想和宗政離聊那些曖昧的話題。
“不怎么了解,相思蠱是上古失傳蠱毒。只知道中蠱之人待蠱毒侵襲全身,便會殺掉自己最愛的人。就算身死,也會如傀儡般直至殺死心愛之人為止。除非飲下斷魂水,魂魄與蠱毒相分,其自身死亡,以此解蠱。”
“那你可知,為何宗政家族每任家主自出生以來,都無比強大,從未患過大病嗎?”
秦雨馀搖搖頭。
“那是因為啊,宗政家族自上古傳下來便對各種毒物有一定的抵抗作用,只是這種能力隨著血脈的延續(xù)而愈發(fā)淡薄了罷了,為了強化家族血脈,每一代新生兒都會被逼喝下斷魂水,選反應最不劇烈的那個人作為下一代家主,因為那個人一定是血脈傳承濃度最高的那個。”
“那其余喝下斷魂水的人呢?優(yōu)秀子弟的死亡不會給家族帶來損失嗎?”
“死亡的人,都是不夠優(yōu)秀的人。”
秦雨馀沉默了,典型的紅皇后理論,勝者生存,敗者死亡,他們從來不能原地止步。
驟然,宗政離靠近秦雨馀,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臉龐。她開來不及避開,就聽見他的聲音傳來:
“我之所以成為宗政家的家主,是因為我是這代血脈最強大的人。”
秦雨馀一愣,感覺有什么東西要破繭而出。
“所以啊,我的心頭血,解百毒——噗!”
宗政離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宗政離!”
秦雨馀瞳孔縮小,神情緊張地看向宗政離。
宗政離看著秦雨馀這番情態(tài),突然就揚起了唇角。
“雨馀,終于可以看到你不那么厭惡的表情了。”
秦雨馀手足無措。宗政家族既然可以靠血脈而昌盛,這自然也是他們的命根子,沒有心尖血的他們,斷魂水對他們當初的影響以及取出心尖血的傷害,足以要了他們的命。
“你……”
“心頭血我已經派人給岑靈送去了,顧江云有救了。所以你先不要慌著回去好嗎,陪我一小會兒時間,就一小會兒,來,看看這棋局。”
秦雨馀的目光移向棋局。白子將黑子重重包圍,別無出路,黑子必死之局。
“看吧雨馀,我以這天下為局,最終還是敗了,我以自己為棋子,最終無所退路。”
……只因對手是你。
突然他倒下,秦雨馀連忙抓住他。這一來一去宗政離就倒在了她懷里。
“我說這不是我設計的,你信嗎?”
秦雨馀知道他說的是倒在她懷里的事。
“信。”
宗政離淺笑:
“你還愿信我。”
“你是個大男子主義怎么會容忍自己一副虛弱的模樣。向來驕傲的你,不屑于用虛弱來達到目的。這不也是你教我的嗎?”
“嗯,終于有資格和你談從前了,咳咳……”
宗政離抬眸望向秦雨馀,神情幽深。
“……你說這像不像狗血的女主死在男主懷里的劇情……咳咳,只是我不是女的,你不是男的。而且我也不是你的主角。”
他又咳出一口血,然后抬手,緩緩摸上秦雨馀的臉頰。
“我想了想,比起讓你恨我一輩子。我更想用這種方式讓你記住我,一輩子。讓我成為你心里的一根刺,成為讓顧江云永遠嫉妒的存在。”
秦雨馀鼻尖紅了,她咂了咂嘴,然后有些語不成章:
“你……不是說過不能直白說出目的嗎?”
“那不一樣。”宗政離低頭,掩下眸中的幽深,“當初我的心就沒有直白告訴我,所以我失去了你。我想比起大義凜然,還是在你心中永垂好了。”
“我……”
“吶,雨馀,我在后院種了很多紫色三色堇,你喜歡紫色對吧,我想你一定會喜歡它們的。只是顧江云那個偏執(zhí)狂若是知道那是我的,怕是會全部毀滅。”
“他不會的。”
顧江云雖然是個醋壇子,卻從來不會做過分讓她為難的事,這個時候毀掉那些花,對他而言,只會降低他在秦雨馀面前的好感罷了。
宗政離低笑了幾聲。
“看來你對他評價很高。”
他也知道顧江云不會沒情商到那個地步。只是……秦雨馀不知道紫色三色堇的含義——沉默偏執(zhí)的愛,對愛人變態(tài)占有。所以當初林默茹被放在顧江云身邊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給顧江云下蠱毒。他怎看不出林默茹對顧江云的心思,只希望真能離間了秦雨馀和顧江云,好讓他坐收漁翁之利。
只是這些他都不打算告訴秦雨馀了……讓他最后自私一回吧。他不想讓她老是給他打上心機男的標簽。
眼皮好重啊……越來越重,世界在他眼里也越來越模糊。他想說些話,卻發(fā)現(xiàn)嗓子有點干涸。
“雨馀,能為我唱首歌嗎?”
秦雨馀突然哽咽,好一會兒才道:
“好。”
過一會兒,如泉水般悅耳的聲音就緩緩傳來:
“小池塘清露踏漣漪,
一圈一圈泛起,
那眷戀依舊被微風凋零……”
“……絕唱一段芊芊,
愛無非看誰成繭,
和你對弈輸贏都回不去,
一曲輕描淡寫勾勒盡是我的呼吸,
山窮水絕處回眸一遍你……”
從小到大,宗政離都喜一身玄色長袍,袖繡金絲回紋雪路,狂傲而睥睨,這是他對世事的態(tài)度。在他眼里這天下是棋局,無論與他博弈的是誰,對方的招術在他面前都漏洞百出。世人無知、愚昧,而那些晦暗骯臟的心思在他面前又無所遁跡,故他厭這世間,厭這無趣的世人……
秦雨馀的聲音一直在宗政離腦海里回蕩,突然他就想起來他們第一次相見,又想起了還是好友時的點點滴滴,她一襲白衣如雪,簌簌梅花飄落,逐水而流。那年他挺身而出,救下了她。她粲然一笑,溫暖如春,也讓他黑暗了多年的心底開出花來。
世人稱他江湖第一智者,也贊他品茶之間改這江湖格局,可他終究只想成為他心里,最初的模樣,他只想成為她童年那個大哥哥。她將他當朋友,他亦不敢表白自己的心意。最終,他還是負了她。
喜歡她,是他想這輩子最渴望卻不可求的事。那一眼萬年,便是他永生的劫難。一次次,他伸出手,又想縮回來,最終,還是漸行漸遠。
若是真的殺了顧江云,縱是坐擁這天下又如何,他再也走不近秦雨馀的心了。呵?他什么時候這么大義凜然了,竟為了不看她流淚,心甘情愿去救自己的情敵,心甘情愿打破自己的棋局。
世界愈發(fā)模糊,眼皮像灌了鉛一般,還好,最后一刻,他的世界再沒有算計。只有她,只有她……
“……和你對奕輸贏都回不去……”
終是回不去了……如果真有來世,秦雨馀,我決不再縮回手,我也絕不會再背叛你。可是,還會有來世嗎?
再見世界,再見,你……
秦雨馀唱著唱著,就發(fā)現(xiàn)懷中的人已經闔上了眼。他俊美的面容未曾變過半分,如今染上點點血花又更顯邪肆。他沒有說話,靜靜地就像睡著了一樣。
可秦雨馀知道,他如愿以償?shù)爻蔀榱怂闹械囊桓塘恕?
她下令將這處小竹林保護下來又設了陣法,然后將宗政離葬在紫色三色堇綻放最深之處。漫天花飛舞,再不見那人一副萬卷江山在握的模樣。
求而不得,故為奢求。
執(zhí)念纏身,執(zhí)著成魔。
終是妄求,終是他的凋零衰敗。
如果人死后有靈魂,那便融入花中,綻放。為那一個人綻放,永生。
……
那天回到圣殿之后,秦雨馀在岑靈門外不眠不休等了他一夜。卻終是等到他一臉歉意的出來。
“雨馀,抱歉,他沒能醒來。”
“怎么回事……宗政離的心頭血不是能解百毒嗎?”
岑靈看了她一眼,然后繼續(xù)開口道:
“是能解百毒,只是顧江云為了避免相思蠱的作用,攝入的量太大,已是必死之心。毒是解了,只是這人何時醒來,就得看造化了……”
“沒關系,我等。”
只嘆是紅顏命薄,一生為情所困。牽絆著便成了枷鎖,思戀著便日益瘋魔。一如江云,一如雨馀。
那一等,就是三年。
……
秦雨馀從圣殿的十方梅林陣往安置顧江云的殿中走去的時候,迎面走來兩個人。
憶寒和司空寒。
當初憶寒為了司空寒付出了那么多等了那么多年,終是得到了完美的結局。他倆女的漂亮男的俊秀,自是羨煞了圣殿一眾人。
“雨馀。”
憶寒熱情地喊到,司空寒本就性情淡漠只是淡淡的點了下頭,秦雨馀也頷首就當打過招呼了。
“雨馀,南宮大人正找你來著。”
秦雨馀一愣,南宮疏?他找她干什么。他倆不是一向互看不順眼的嗎?南宮疏是一代神醫(yī),也是顧江云的好友。
當初顧江云的事件后,就一直視秦雨馀為禍水紅顏。還記得他當初冷漠的表情:
“你以為當初盜走冰蓮的時候顧江云已知自己患了相思蠱了嗎?他不知,否則也不會接近你容忍自己愛上你。他只道是一般的蠱毒。直到后來知道了,他才開始漠視你,讓你誤會他讓你離開他,他以為他可以忘記你,那樣就不會傷害你。”
他從來沒有看過高高在上的圣殿之主那么頹廢萎靡的模樣,像似失去了全世界。
他說,那個女孩從來不是存活在他的心里,而是靈魂里,無法分離,無法割舍。
他說,南宮疏,所有的黑暗,他一力承擔好了。
他說,她是他的心頭血。
秦雨馀當時想說什么,但是又覺得說不出什么了。她想,她所謂的深情對他而言都太微不足道了……
之后南宮疏就同岑靈一起醫(yī)治顧江云,往常他和秦雨馀基本沒什么聯(lián)系,一有聯(lián)系必事關顧江云。
秦雨馀當場臉色一變。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道:
“好,我知道了。”
然后便快步朝圣子宮走去。一旁的侍衛(wèi)見秦雨馀來了都紛紛跪了一排。
“馀公子。”
他們心里可明白著呢,這圣子大人若在,這位定是他們圣殿的女主人。只是如今他們畢竟沒有婚姻,故不好稱呼。江湖上都得知了秦雨馀的女子身份,卻都默認地保持了“馀公子”這一尊稱。在他們看來,秦雨馀無論是男子還是女子,她的實力都擔得起這個稱號。
秦雨馀微微頷首,眸光投向盡頭站著的那男子,然后開口道:
“南宮疏。”
那男子掀了掀眼皮,淡淡回復:
“秦雨馀,如果顧江云失憶了,你當如何。”
南宮疏向來直白,不愛拐彎抹角。可就是這般讓秦雨馀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兒。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秦雨馀驀地握緊了雙拳,青筋暴起。他這意思是——顧江云醒來了?但卻不記得她了。
她心中自嘲地想,以前只道這失憶是話本子上的狗血劇情,卻沒想到有朝一日她也會被這盆狗血給噴到。
“那就,讓他再次愛上我。”
秦雨馀還是秦雨馀,那個頭腦清醒的秦雨馀。悲天憫人是弱者的情態(tài),而她當初能讓顧江云愛上她一次,自然會有第二次。
“不用了。”
一道清冷淡然的聲音傳來,卻不乏有成熟男人的磁性。秦雨馀心頭一悸,緩緩轉過身。迎月光走來的是一名身材修長的男子。
殿中幽深寂靜,他一襲月牙色長袍,頭綁一條深紫色暗紋帶,身材挺秀高頎。就算是這樣陰暗的月色之下,他站在那里就仿佛奪盡了日月精華,那種氣勢仿佛是世間唯一的太陽,萬物都要為他的光彩所屈服。月光逶迤裝飾他的長袍,如同不然塵世的仙人般淡漠。
“顧江云……”
秦雨馀低喃。那個無數(shù)次午夜夢回的身影啊,那個魂牽夢繞的身影啊,再次出現(xiàn)出現(xiàn)在她面前。她竟不知該說什么。怕只是鏡花水月,擾這夢醒后便得一場碎夢。
顧江云清冷如月的眸子冷冷掃過秦雨馀,輕輕地掀了掀嘴皮,眸子如同天空中的寒月一般清冷:
“我會娶你。”
那樣陌生的眼神看得秦雨馀如同墜入冰窟。
然后他又言簡意賅道:
“事情大概經過我了解了,既然我愿意為你死一次,那么我自是愿意娶你的。”
顧江云醒來之后就遺忘了所有關于秦雨馀的事,近些年江湖大事記他也是知道的,獨獨沒有秦雨馀的身影了。只知道江湖上有一后起新秀“馀公子”冒得很快……再多的……再多的他腦袋就是一片空白了。
這就是相思蠱的后遺癥嗎?他目光移向秦雨馀。他還是顧江云,魂沒有變,只是沒有愛秦雨馀那些年的記憶。他很好奇,當初的他,是如何愛上秦雨馀的。
他自知自己冷心冷情,如果不是圣殿眾人,如果不是南宮疏,如果不是看到秦雨馀如今難過是心中那一絲莫名的心疼……他想,他是怎么也不會相信自己會愛上一個人的。
所有人都以為秦雨馀會崩潰,等了三年,憶了三年,如今卻得這般冰冷無情的目光,怕是個正常人都不能忍受的。
可是秦雨馀確是淡然的笑了笑:
“你本就欠我一場婚禮。顧江云,也許你現(xiàn)在記不得我了,但日后,我會是你靈魂深處無法剔除的存在。再次介紹一下,我叫秦雨馀。”
秦雨馀微笑,她身后梅花紛飛,像似和記憶中某個人影重合了……顧江云恍了一下:
“我叫顧江云。”
顧江云,秦雨馀。顧江云心中默念這兩個名字,腦中更是一團漿糊,只心痛得無以復加。他當初到底是怎樣愛這個女孩,才會只聽到她的名字便如此。
……
秦雨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殿門的,她離開了圣殿,想獨自找個地方靜靜。雖然她表面上風輕云淡,但任何一個人被深愛的人遺忘,那刺都是無法釋懷的。盡管他愿意娶她,但她知道,那只不過是他負責任的意識罷了。他認為,他失憶前會愛這個女孩,那么現(xiàn)在就該娶這個女孩。
心臟像似被一只手緊緊攥緊了,疼痛地無法呼吸。秦雨馀深吸了幾口氣,開始努力轉移自己的視線。
她目光移至前方,前方是一個畫糖葫蘆的老人。一對青年男女正站在他面前,看樣子是情侶的模樣。那女子一臉嬌俏的抱住那男子的脖子,那男子的臉上夜染上了些許緋紅。
秦雨馀輕咳兩聲正要離開,卻沒想到聽到了那女子的問話:
“如果轉化了時空身份和姓名,你還會記得我嗎?如果你忘卻這塵世的一切,你還會尋到我嗎?”
“當然。你是我靈魂深處最深的秘密,我可以忘記世界,獨不忘記你。”
那女子也被男子的情話逗笑了,兩個人打打鬧鬧向前走去了。
秦雨馀愣住了,當時的顧江云也說過,他說,她存活在他的骨血里,甚至于他的靈魂。他說,顧江云在她面前早就潰不成軍……
呵,騙子。現(xiàn)在還不是把她忘得干干凈凈。刻入靈魂,仍抵不過世事無常的斷腸毒藥。
卻不知,一個男子一直跟著秦雨馀,將這一切都盡收眼底。
……
顧江云回到殿內后,想起方才在殿外看到的一切,然后拉了圣殿的一個侍衛(wèi),那侍衛(wèi)連忙跪下行禮。
顧江云淡漠地擺擺手,然后開口道:
“你知道當初我和……嗯,秦雨馀是怎么相識的嗎?”
那侍衛(wèi)怪異地看了顧江云一眼,然后又掠過一絲了然之色。因為顧江云沒有可以壓制的緣故,圣殿中顧江云失憶的事情已經傳開了。沒想到這曾愛馀公子愛得不顧一切的圣子大人倒是真的忘了馀公子了。
“屬下不太清楚,只是聽說是馀公子盜取了圣殿的皇焱珠,然后圣子大人您親自去追擊。在打斗的過程中,您……咳咳。”
那侍衛(wèi)的臉上抹上少許紅霞,有些開不了口。
“說下去。”
“哦,好的,您……因為馀公子出門時拿錯了藥,將致幻藥拿成了春藥,就誤被馀公子給下了春藥。然后……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顧江云一直沒出聲,那侍衛(wèi)大著膽子偷偷瞥了一眼顧江云的神情……然后,他就成功的欣賞到了他們長年面癱臉的圣子大人嘴角抽搐的表情。
其實就算沒有聽說后面的故事,那侍衛(wèi)也能想象那是如何香艷旖旎的畫面,孤男寡女,野外無人,咳咳……回歸正題,他們肯定是沒到最后一步的,而且圣子大人估摸著當時因為春藥的原因也神志不清醒,畢竟馀公子當時是男裝。要不然沖著圣子大人那脾性,怕是當時就直接把人給娶回來了。
顧江云首先是想用初遇刺激一下自己的大腦,看能否激發(fā)自己的記憶。二來,他也是真的好奇,秦雨馀到底是怎么跟他相識的。
經侍衛(wèi)那樣一描述,他腦里就浮現(xiàn)了幾幅模糊的畫面,畫中男的俊女的美,那男子將女子摁在地上,肆意地掠奪她甜美的唇……顧江云感覺一陣邪火瞬間竄遍了他的全身,他閉了閉眼,強行壓下了心中的暗濤波泳。然后強行冷著臉繼續(xù)問那侍衛(wèi):
“然后?撿大事記說。”
那侍衛(wèi)本一頭霧水,啥大事記啊?后來又一拍腦袋哎呀這圣子大人問的是他和馀公子當年的風流韻事啊。
他連連道“好”。
“就那件事后不久,您就先去砸了馀公子名下賭場的場子,放下話要以江山為聘娶馀公子。之后各種拍賣會、賞花會,只要有馀公子就有您,后來得知馀公子女子身份后,您更是將她寵上了天。滅了八荒,只為馀公子喜歡的明珠。然后再后來……”
那侍衛(wèi)顯然有些不敢說下去了。
“后來我們決裂了,對吧。”
那侍衛(wèi)顫巍巍地點點頭。后面的事情顧江云還可以從南宮疏那兒聽到些許,所以他還是知道了。點了點頭,示意那侍衛(wèi)退下去。
他揉了揉太陽穴,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越來越紛擾,越來越迷茫。夕陽西下,晚霞將天邊染成一片紅,紅得刺眼,紅得絢爛。
就在此時,迎面走來了一個窈窕的女子,她姿態(tài)翩遷,步步生蓮。她逶迤拖地桃紅色繡裙,身披淡黃絨紗衣,頭綰別致瑤臺髻,只那容顏,竟生生像了秦雨馀三成。她來到顧江云面前,盈盈行禮:
“圣子大人。”
顧江云抬眸望去,眼神波瀾不驚:
“藺思思。”
藺思思顫了顫身子,似乎沒想到顧江云還記得她。不是說顧江云失憶了嗎。
顧江云自然看得出她心里的疑惑。然后淡淡開口:
“我們是不是有過什么約定?”
藺思思眼中赫然,然后低下頭:
“圣子大人,您還記得?”
顧江云沒有回答她,只是高深莫測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幽深如古井寒潭。藺思思被這一眼看得心中一寒:
“是的,您當初接我來是為了解您身上的蠱毒的。藺家位列三大醫(yī)藥世家名列,歷代藺家女子的處子之血都有非凡解毒能力。”
顧江云埋頭深思。處子之血?也就是說,當時的他若要解毒,需得到藺思思。可依照他自己的了解,他是斷然不會在愛上秦雨馀之后愿意同另一個女人有這般牽扯的。除非……他是為了研究就算不用她的處子之血,也能解毒的方法。
藺思思觀察著顧江云的神色,諾諾不敢開口。像顧江云這般強大的男子啊,她除卻姿色,血脈能力在藺家卻算不得頂尖。可這個如神衹一般的男人,卻來到了藺家,親手指定了她。
哪個少女不懷春?她當時當真以為顧江云愛上自己了。可直到后來顧江云同她說的那般話,直到她看到秦雨馀的容貌,直到最后……顧江云為秦雨馀飲下斷魂水。她才懂得,原來并非一見鐘情,只顧江云不愿其它女子,因她長得像秦雨馀,才讓他有勉強接受的能力。
顧江云又是何等心思縝密的人,她這般一解釋,心中的猜測已經八九不離十了。可他的毒已經解了,這女人留在這里干什么?又是誰接她進來的?
藺思思看著顧江云的眼光越來越冷,心下一慌:
“圣子大人,我是有方法解您如今之憂。所以南宮大人請我進來的。”
藺思思苦笑,這般俊美強大的男人,怎么也是少女懷春的對象。可他的心,無論是失憶前還是失憶后,都未曾在她身上過。可她藺思思從來不是什么怨婦,既然無緣,不如灑脫放手。
……
云雨宮中,秦雨馀正在不慌不忙地挑選梅花花蕊。一旁的楚嫣還在勸秦雨馀如今顧江云已經醒來了,這事也真用不著秦雨馀干了。
“我釀給自己喝,如今總不能指望顧江云。”
這男人,一失憶,立馬恢復了以前那拽得二五八萬似的模樣,總不能指望高高早上的圣子大人來給她釀酒吧。他肯娶她都指不定心里受了多大委屈呢。
“大事不好了!”
一名女子急急忙忙跑進宮中,那氣喘吁吁的模樣,倒真像發(fā)生了什么大事。
“春荷,說過多少次了,遇事要泰山崩而面不改色,你這急急忙忙的樣子,成何體統(tǒng)!”
楚嫣一臉嚴肅的訓斥道。楚嫣和春荷都是秦雨馀的貼身婢女,陪伴秦雨馀已有多年。說是主子和下人的關系,不如說梗像朋友的關系。
“呀,嫣姐姐,你這就不對了,你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嗎?”
秦雨馀終于從忙碌中抬起了頭來,淡淡開口:
“什么事。”
“哎,還是主子您好。您可不知道,那南宮疏竟然放了藺思思進來,如今她正與圣子大人交談正歡,都帶進圣子殿中去了。您不去把把風嗎?這圣子大人如今失憶,最有可能讓一些心懷不軌的人有機可乘了。您可千萬要在這種重要關頭抓好圣子大人的心啊。”
春荷早些年就見過了南宮疏對秦雨馀的不滿,心中自然對南宮疏也是不屑的,所以就直接稱呼了他的名號。當年藺思思在圣殿待過一段時間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她就是其中一個。
秦雨馀淡漠地扯了扯唇角,手中的動作未停:
“這又如何?”
“哎呀我的主子,你可不知,女人心海底針。這圣子大人這班搬般優(yōu)秀一來二去少不了女人愛慕。您啊身為正妻,啊呸,是馬上身為正妻。要做的事就是把這些狐媚子全趕走。”
秦雨馀掃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地開口道:
“她要是能得顧江云喜愛,我倒是要對她刮目相看了。”
言罷,她撫了撫裙邊的褶皺,就準備離開。徒留身后的春荷橫鐵不成鋼地跺腳。
秦雨馀不是對自己自信,而是對顧江云的冷漠無情自信。當初藺思思的事在誤會解除后不久顧江云就有提到過,大概是什么藺思思家有解毒的方法吧。至于如今藺思思的到來……她也大概知道,南宮疏不滿她,想要將別人和顧江云湊成一對。
不過,這也要看她暖地化顧江云的心嗎?
當初的顧江云是冷面無情的魔神,他明明需要的是溫暖,卻走向了冰冷的她,然后試圖用盡一生的溫柔來感化她。現(xiàn)在,她還有那么長的時間,他許她余生,那么這余生有由她感化他。
秦雨馀自從那天之后便沒有看見顧江云,只是春荷常往他她這邊跑,說什么藺思思還沒有離開。這次數(shù)一多,連秦雨馀都有些動蕩不定。愛情從來不是抓在清冷孤傲里的,而是主動出擊。
她換了一件淡紫色的羅裙,將青絲挽成了一個別致瑤臺髻。然后朝著圣子宮而去。
路上卻見幾個黑衣侍衛(wèi)朝著她這個方向而來,手中還捧著一件大紅喜袍。那喜袍只遠遠一見便可讓女子動心。冰蠶絲做的底,上面用天山雪紋加以修飾邊際,從半腰到裙邊用金絲挑出了一只展翅的鳳凰。便只有顧江云有這個權利在喜袍上繡鳳凰。
“馀公子。”
那幾人紛紛行禮。
“圣子大人命我們來給您送喜袍,這尺寸是憶寒姑娘提供的,讓您先試試,若有不合適便讓繡娘改了便是。”
秦雨馀頷首,沒想到顧江云動作這么快,這就準喜袍了。她往后看去,卻見身后那幾人各自拿著不同的東西,卻都有一個特點——都是婚禮用的。
“這是?”
“哦,馀公子。這是圣子大人吩咐我們出門采辦的物件,婚禮用的。圣子大人說這些事不操勞您了,他會給您一個風光無限的婚禮。若是您有什么對婚禮的想法,也可以和圣子大人說說。只這些日子您見不到圣子大人的緣故,是遵照習俗,婚禮前雙方不得見面。圣子大人說,婚期就在這個月十五號。”
秦雨馀一聽這些,感覺信息量大地她接受無能——她要同顧江云成親了?現(xiàn)在是初一,也就是說,里離婚禮只有半個月時間。而且顧江云那個家伙竟然親!自!操!辦!婚禮。她都快懷疑顧江云是不是恢復記憶了,高高在上的圣殿之主竟然做這種事情?本以為他會吩咐下去讓下面的人做。
她感覺有點恍惚,都不記得自己當時是什么表情了,只是點了點頭,示意身后的楚嫣接過喜袍,然后道:
“喜袍我會回去試的,婚禮我沒什么特殊意見,顧江云看著辦就好。”
回到住處之后秦雨馀試了試喜袍,看了看菱花鏡中的自己。朱唇不點而紅,肌膚欺霜賽雪,月為神玉為骨,冰雪為肌膚秋水為明眸。一襲火紅喜袍剪裁得體,恰好將她的玲瓏身姿勾勒出來。就似火中走出來的妖精,美得讓人心動。
“主子,您真美。”
一旁的楚嫣喃喃道。主子還未精心打扮就成這樣。她偷笑,指不定一打扮圣子大人的眼睛看呆成什么樣子呢。
秦雨馀淡淡一笑,然后眸光移向窗外。八月十五,她和顧江云便是那天相遇的。是巧合嗎?
待嫁的日子過得很快,秦雨馀每天被春荷拉著試試這個又試試那個,圣殿也在這樣的日子被布置得張燈結彩。那用血絨花做的紅毯竟是從圣殿殿堂一直向外百里不只。一向淡漠冷清的圣殿中人臉色也掛上了笑顏。
八月十四晚,秦雨馀望著外面愈發(fā)圓的月亮,心中莫名地有些緊張。明日就是她同顧江云的婚禮了。每個女孩心中都渴望著這樣一天,愛的人駕著七彩祥云,允她一世長存。
可如今的顧江云不愛她呀,她只是他的責任罷了。這樣的婚禮,真的是她想要的嗎?莫名的煩躁席卷了秦雨馀全身。就在那一刻,一道風將簾子吹開,一個尖銳的物體劃過虛空直直地射進來。
秦雨馀眸光一閃,一個翻身。便見一根箭矢直直射入一旁的柱子。秦雨馀走到已經落下的簾子旁,挑開。外面靜悄悄地,連一聲蟬叫都不曾有過。
她眸光愈顯幽深。她不自負,卻知道自己的實力在江湖上也是頂尖的。而這人的到來,她竟然沒有感覺。愣了幾秒,秦雨馀往箭矢放向走去。那箭矢上卻掛著一個東西,秦雨馀將其取下來——子時十方梅林相見。
看見這字跡,秦雨馀瞳孔一縮。這寫字之人她再熟悉不過了,不過,怎么會是他?
秦雨馀穿好衣服便往十方梅林方向趕去。到了那處,邊見一身材修長的男子靜靜佇立在那里。夜風微涼,輕拂墨發(fā)。月光潑灑,似萬丈星光,卻不及那人一丈風華。
秦雨馀停了下來,忍不住叫出了聲:
“顧江云……”
那男子回過了頭,俊美無儔的臉上劃過一絲歉意,一絲寵溺。
“抱歉,我回來遲了。”
秦雨馀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波濤洶涌,直接沖到了顧江云懷里,將他死死抱住。仿佛他就是一陣風,下一刻就會飄走。
“顧江云你是壞蛋!大騙子!你說過不會留我一個人的,你先是半死不活的,后來又失憶……你!你就是個大騙子!”
從看到顧江云字那刻起,秦雨馀就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情。十方梅林陣是他和她約定的情定之地,他們曾經說過,婚禮前夜會再次來到這里。而如今顧江云約她前去的目的簡直要破繭而出——他恢復記憶了?若說看到那行字是疑惑,在看到顧江云的神情的時候她只能說是確定了,那樣深情繾綣的眼神,只有可能是失憶前的顧江云。
顧江云好笑地揉著懷中女孩的頭,聽著她這不常見的孩子氣語氣和看著她幼稚地捶他胸口的動作,心中逐漸被柔情包裹。
“好好好,都是我不好。雨馀,我的新娘子,明天就是我們的婚禮了,你確定要把你的夫君捶壞?”
聽著顧江云這近乎調戲的語氣,秦雨馀臉上一紅。然后捕捉到了他唇角的戲謔,心中突然就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什么時候恢復記憶的?”
秦雨馀惡狠狠地問道。顧江云將手做拳狀抵在唇邊,輕咳了兩聲,悄悄移開了目光。
“就昨天。”
秦雨馀一愣,她還以為會是早幾天呢,看那幾天他對婚禮那么上心的樣子都不像是失憶的樣子。
“怎么恢復的?是藺思思嗎?”
顧江云沉思了片刻,然后道:“準確來說,不是她。她的確想要幫我恢復記憶的。”
“是啊,您桃花朵朵開呀。”
顧江云看見秦雨馀臉色突然就變了,就算情商再低也明白秦雨馀這是吃醋了。他好笑地將秦雨馀一把拉入懷里:
“雨馀吃醋了嗎?”
秦雨馀撇過臉:
“我才沒有。”
“好好好。”顧江云一臉寵溺,“她來也不是沒有目的的,她幫我回復記憶,我助她家族興旺百年。”
秦雨馀一聽這話,眼中晦暗不明。那藺思思,憑女人的直覺她可以斷定其一定對顧江云有意。可卻也是個識趣的,沒有表達心意,反借交易來救治心愛之人。這樣的女子最為豁達,拿得起放得下。不因愛而不得而感覺自己苦情到了炸裂又怎么人生悲劇了。這樣的女子讓秦雨馀都生出了幾分上門拜訪的心思。
“我恢復記憶的真正原因——是看到了我們的新房。”
顧江云眼神悠遠仿佛又看到了昨夜的場景。耀眼奪目的紅席卷他整個視野,莫名的心悸,頭又莫名地痛。靈魂穿越時空,他仿佛看見了一個紅衣妖冶的女子在朝他緩緩走來。他仿佛聽見他許下畢生的承諾。
“當喜房的紅灼傷我的眼時,我突然想起一個女孩,她拉著我的衣角,她說,有一天,她也要布置這樣一個喜房,同我長長久久,永不分離。”
秦雨馀眼眶紅了,淚珠止不住往下流。斷魂水之毒天下無解,他卻因為她的一句話沖破迷障。非用情至深,何以至此。
“小傻瓜,哭什么。”
顧江云突然往后做了一個手勢,突然,一大片光點涌向這片梅林。剎那間,這梅林便如白晝一般。待那光點靠近,秦雨馀才發(fā)現(xiàn)那竟是螢火蟲。
漫山梅花綻放,美得如同畫卷。螢火蟲飛舞,若星光點點,恣意點亮世界。待秦雨馀反應過來,卻見面前的顧江云已經跪下,手中拿了一捧白玫瑰花。
不等秦雨馀開口,顧江云就搶先道:
“雨馀,首先我要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從一開始到最后,無論我受到怎樣的磨難,我都不該讓你為我提醒吊膽,讓你為我流淚。”
“第一次相見,你就成功勾起了我的心弦。之后我們多次相逢都是我精心設計,只因我想靠近你。世界從無巧合,所有的貌似巧遇都是我的精心謀算。”
“我從來不是一個文藝的人,卻對你說了很多文藝的話。當時你是我的念念不忘,我是你的萍水相逢。我只想用笨拙的捉弄讓你的心為我泛起漣漪。”
“我知道這個世界上很多事物,可你卻只有一個。當我知道我只會給你帶來災難的時候,我想這上天足夠殘忍,讓我不得不接受這種命運終于明白其實所有的孤寂寒冷都比不上親自選擇離別時的酸楚。我足夠幸運遇見你,卻沒有更多的運氣和你在一起。人生何處無分離,只怕是毒入肺腑,甘愿沉淪,甘愿永生都沉醉在編制的美好夢境中。”
“雨馀,我贈你滿天螢光,因為我想做你的光,為你照亮所有的黑暗,為你披荊斬棘所向披靡。我慶幸,就算上天試圖讓我們分開,我們卻都在原地等待。你是我余生唯一的想要。雨馀,你愿意嫁給我嗎?”
秦雨馀突然用手捂住了嘴巴,情緒變化太大根本就容不得她細細思量。顧江云這個將全天下踩在腳下的男人啊,此刻竟然不顧尊嚴單膝跪在她面前……
“嫁給他!嫁給他!嫁給他!”
秦雨馀往旁一張望,才發(fā)現(xiàn)是憶寒和司空寒。憶寒一張小臉上滿是喜悅的笑容,然后朝秦雨馀努了努嘴:
“諾,顧大圣子一恢復記憶就來找我支招,說要給你一個永生難忘的求婚,雨馀你可一定要答應他呀。”
司空寒在一旁默不作聲,但也不難看出看戲的姿態(tài)。秦雨馀愣了一下,終于含笑點了點頭。
“耶!”
憶寒在一旁開心的跳了起來,司空寒連忙將她摟住,怕她被小石子絆倒。當時的憶寒也是一臉拒人千里之外,如今卻有了小女兒的嬌態(tài)……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吧。
秦雨馀接過顧江云的花,然后淺笑著開口道:
“顧江云,我今生怕是都不會再這么幸運,因為你是秦雨馀生命里最溫暖的陽光,既然你說過護我一生的笑容都溫暖如春,那還有什么超過這呢?”
顧江云眸色一深,然后磁性得聲音不緊不慢地傳來。
“人如風后入江云……情似雨馀黏地絮。好巧,我叫顧江云,你叫秦雨馀。”
秦雨馀,顧江云欠你一場,盛世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