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的時間彈指一揮間。大四期間所有的緊張、失落、迷惘、慌張,都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淡。當端居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做泰然處世的態度時,她才覺得自己真的長大了。
大四畢業前夕,大家昏天黑地的打撲克,拿著成扎啤酒到操場上飆歌。離校的最后一天晚上,宿舍樓徹夜不熄燈,大家忙于處理私人物品和考研、國考資料,宿舍樓走廊里擺滿了大四同學轉賣物品的簡易折疊桌。
端居退租后搬回宿舍住了一段時間,也忙于整理自己的物品。璇子摘掉了她集滿污垢的床紗,默默坐在床上。端居知道她跨專業考上了北方一所大學語言類的研,而岳東樓選擇留在本市工作。璇子考上的學校一般,她也想留在本市找工作,放棄讀研,但是璇子媽顯然不同意。“分手”大概是璇子媽最常提及的字眼。
端居輕聲問:“很難抉擇?”
璇子抬頭一笑:“我愛他。”
這三個字深深戳痛了端居的內心,當年開顏問她為什么那么傻,一定要和顧永之,她也曾篤定地告訴開顏:“我愛他。”以前讀到過劉禹錫的一句詩“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閑平地起波瀾”,人心難測,是端居近年來最深切的感受。
她給了璇子一句最具“沈端居特點”的勸導:“那就順其自然吧,服從時間的選擇。”
璇子恍惚地笑:“我很明白我自己需要什么。”
“有時候你太武斷。”
“也許吧。不過我做的事,從不后悔。”
端居聽了微微出神,她多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瀟灑地說一句“我不后悔”。她深知自己的性格里沒有賭性,根本不可能放手一搏。瞻前顧后二十多年,所難棄者,安穩而已。
璇子決定和高中同學去俄羅斯畢業旅行,恰好岳東樓是日要回老家處理一些事情。璇子是下午三點的飛機,岳東樓是晚上六點的火車,但岳東樓仍然堅持送璇子去飛機場。端居想起自己曾因為顧永之不肯相送而與之爭執,現在她忽然明白,岳東樓眼里只有璇子,而顧永之眼里只有自己。
人的性格、骨子里的東西,總是難以改變的。
端居考研如愿考上了上海一所專業排名不錯的大學,因此大四畢業后的暑假在家過得還算順心。這個暑假沒去找兼職,端居把從高中起買的紙質書做了整理,重新分類閱讀,做筆記。
她很留戀這個家的書房,她也明白,自己與這個家的距離即將變遠。與顧永之分手后,她再也沒有談過戀愛,心開始變硬變冷。她跟顧永之在一起什么也沒學會,只學會了自私。
有一段時間端居很疑心自己得了社交恐懼癥,不喜歡跟生人講話,甚至不愿意出去和人交流、買東西。她的一切日用開銷都從網上搞定,快遞員送到快遞柜里,她再去取。
刷微博的時候看到很多中國女權主義者的文章,端居感覺自己似乎被洗腦,只要經濟獨立,何必結婚?可是經濟獨立談何容易?她兼職賺的錢面對服飾化妝護膚的巨大開銷杯水車薪。選擇考研,很大程度上是為了逃避找工作。
生活中端居同樣逃避愛情,甚至開始不相信愛情。與合租的室友討論時,室友認為,女人對愛情的幻想止于婚禮穿婚紗的那一刻,端居深以為然。在感情中投入太多,卻得不到對等的回報。幾乎每天都能看到gay騙婚、名人出軌、家暴的新聞,這類新聞使自己對感情的失望和恐懼越來越深。
端居寧愿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開學前的一天,端居媽接到林苑的電話,林苑在電話里說,她要在上海結婚了。
端居媽聽了眉開眼笑,東問西問,林苑卻淡淡道:“我只是告訴你一聲。你不要來了,不方便。”
端居恨不得掛斷林苑的電話,讓林苑從自己和老媽的世界里永遠消失。正咬牙切齒,林苑倒是先掛斷了電話。
端居媽表現出明顯的失落,端居要過電話,道:“她說您去不方便,我代表您去,反正我就要去上海的學校報到了。”
端居媽沒說話。
端居見此嘆了口氣,自作主張拿著老媽的手機到陽臺上撥打給林苑,林苑接起來之后,口氣極其冷淡:“還有什么事?”
端居冷冷道:“婚禮時間、地點。”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是你?”
端居道:“是我。你還不知道我考上上海F大的研了吧?我就要去上海報到了,順便去你的婚禮。”端居把“順便去”三個字咬的很重。
林苑道:“不需要你‘順便去’。”說完就要掛電話。
端居冷笑:“怕我去攪局?怕我嘲笑你找的老公不怎么樣?”說完主動掛了電話。
大約十分鐘之后,端居收到了林苑的短信,短信內有婚禮時間和婚禮地點。端居把時間地點輸到自己的手機記事本里。一回頭,卻見端居媽一個人對著窗外,仍在發愣。
端居淡淡地道:“媽,時間不早,你該上班了。今天爸出差,沒法送你。”
岳東樓來電詢問端居,是否聯系過璇子,端居訝異問:“璇子還沒回國?”
岳東樓難掩焦灼:“她從莫斯科回來之后給我報了個平安,然后再也沒有聯系過我。”
端居想了想,道:“癥結或許在璇子媽身上。”
岳東樓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母親再婚后,她情緒一直很低落。而且……她母親不肯見我。”
端居心念一動:“你們之間失聯的導火索是什么?”
岳東樓沒想到端居竟然敏銳地捕捉到他隱瞞的部分,過了好久才說:“我們談到結婚,她母親要求婚前財產公證……”
端居忍不住翻白眼:“我們之間畢業后也沒再聯系,抱歉我幫不了你。”說完掛了電話。
端居給璇子打電話,打不通,微信亦不回,遂發郵件詢問璇子畢業后在做什么。一個小時后陌生號碼來電,端居接聽,對方正是璇子。
“我正好在你們省城玩,”璇子道,“你對這邊熟么?”
端居卻直入主題:“岳東樓打電話問我有沒有聯系過你,我說沒有。我聽說了你們的矛盾,現在我覺得阿姨說得有道理,他是鳳凰男,你要謹慎。”
璇子聽了居然一笑:“你說我媽要求婚前財產公證的事情?岳東樓沒說什么,是我反對。我現在很亂,想靜一靜。”
“岳東樓沒反對是因為他知道你一定會反對。”
璇子又笑了一下:“他沒那么多心眼。”
端居看了看時間,道:“我開學早,明天就要開學了,所以不能到省城陪你玩。但是我有一句話想對你講:別放棄讀研,別因為他而忽視自己。未來的日子還很長,他還沒有定性,你還看不透他。”
璇子道:“你真冷血。”
端居笑:“也許吧。我希望自己能一直這么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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