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居不禁回想起KTV里那只在自己腰背上不老實的咸豬手，幾欲作嘔，拿眼偷覷劉總，劉總也正悄悄看她。兩人眼光一觸，各自散開。

林苑選擇去上海，顯然是與這位劉總掰了，但是端居不知道林苑和劉總最后是怎么分的，是林苑下堂求去還是兩人一拍兩散。劉總的眼里有端居看不明白的東西。未知的東西，總被端居假想為自己的威脅。

璇子顯然對她媽媽找的這位男友不滿意，席間不說話，不搭腔，依舊蔫蔫的。端居郁悶得要命，恨不得找了借口逃開，又怕引起璇子母女的懷疑。璇子媽一直和劉總說話，端居一直吃吃吃，吃得撐爆，璇子媽才叫服務員進來，劉總買單，買完單笑道：“璇璇和你同學回學校嗎？我送你們?！?

璇子聽了劉總的稱呼顯然不滿意，張口就要發作，被端居下狠手捏了一把。璇子木訥地道：“不用了，謝謝，我們自己叫車?！?

璇子媽連忙賠笑：“這個孩子就是不會說話沒有禮貌?！闭f完向璇子投來不滿的一瞥。

直到上了出租車，璇子才松了一口氣，她媽媽沒提她和岳東樓的事。但是璇子很快陷入新一輪的失落里，她并不贊同媽媽和劉總在一起，這件事情對她的困擾顯然在她和岳東樓的問題之上。

端居找了些輕松的明星八卦話題來說，璇子有一搭沒一搭的和端居談著，不知不覺就到了端居租住的小區門口。端居下了車，和璇子揮手道別，目送出租車的車尾消失在夜色中，才邁開沉重的雙腿往小區里走。

這個小區的管理不錯，門禁嚴。端居掏出出入卡剛準備刷卡進入小區，小區門口臨時停車位上一輛車的車燈忽然閃了端居一下。

端居看清楚車尾的標識，是一輛奔馳350。車門被打開，里面走出一個肥胖的中年男人。

端居近視又夜盲，凝神看了好一會兒，全身警惕，后背發涼，故作鎮定道：“劉總，您好。莫非劉總住這個小區？以前倒是從沒見過?！币贿呎f一邊看小區崗亭，還好，燈下有兩位保安在。

劉總似乎不堪自身肥肉的重負，擦著車走向車尾，依舊靠在車上。端居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他不咸不淡道：“你姐姐林苑拿了我的錢，卻不給我做事，跑了。你說，怎么辦？”

端居聽了一僵，沒想到林苑居然做這樣的事。她下意識地去摸手提袋里的眉刀：“劉總說笑了。林苑姓林，我姓沈，我們又不是一個家庭長大的親姐妹，我哪里能告訴您怎么辦？”

劉總好像笑了一下：“我只是想知道林苑的聯系方式?！毕肓讼胗盅a充了一句，“僅此而已?！?

端居此時再不顧自己的話會不會對林苑有害，只想快點撇清自己，于是連忙道：“她簽下了上海的單位，去了上海?！?

“這個我知道。電話？”

端居拿出手機，翻了半天沒翻到林苑的電話號碼。忽然想起林苑早已經被自己拉黑，于是從黑名單里翻找出林苑的名片，念：“1340……”

“這個號碼我知道，她已經注銷不用了?！?

端居愣了一下，調整出一個最誠懇的表情：“我只知道這個號碼。我們之間有矛盾，早就斷絕來往了。”

劉總沒說話，依舊看著端居。

端居沒來由一陣煩躁，林苑惹上的事情為什么總是纏上自己，自己有什么義務為林苑背鍋？她靈機一動，再度解開手機的鎖屏，當著劉總的面打電話給她老媽：“喂——老媽，是我。您知不知道姐姐的上海新手機號？嗯嗯好，您說，我記著。我問問關于考研的事，對……好的我知道了，拜拜。”

端居把老媽告訴自己的手機號念給了劉總，劉總從衣兜里摸出另一只手機，撥通了這串數字，很快有人接聽：“您好，請問是哪一位？”正是林苑的聲音。

劉總掛斷電話，對端居道：“謝謝。”

端居道：“我們并無往來，希望您別再來找我。”

劉總卻接著問：“你和璇璇是同學？請問璇璇喜歡什么類型的禮物？”

端居道：“我和璇子只是一般同學，我不太了解她喜歡什么。這個問題，您可以去問璇子媽。”

劉總一笑：“打攪，再見。”

端居扔下一句“再也不見”逃也似的刷卡跑進小區，一直跑進電梯，電梯開始上升，端居覺得腿一軟，兀自心跳不已。

第二天璇子曠課，舍友說璇子半夜喝酒，醉得發昏。端居回宿舍去搖醒璇子：“要不要去打醒酒針？”

璇子朦朧地搖頭：“不……不要……我半夜……和我媽打電話吵架，呃，我愛岳岳，我好愛岳岳，怎么辦？”

端居沒說話，默默幫璇子打了壺水回來放在床下，然后推說有事，回租住的房子去了。

隔了幾日就是中秋小長假，端居回家第二天，就被她老媽拽起來逛超市。她上午大腦總是處于昏睡狀態，加上超市剛剛開業裝修的氣味實在嗆人，弄得她掛在老媽胳膊上昏昏欲睡。

端居媽包包里的手機響了，正在聚精會神摸衣服面料的老媽沒聽見，端居先聽見了，于是道：“媽——你電話響。”

商場里很吵鬧，又放著音樂，所以端居媽把電話開成免提，道：“苑苑??？”

電話里立刻傳來林苑一長串的質問聲：“媽，我的新手機號我只告訴了你，你又告訴了誰？是不是沈端居？你知不知道沈端居干了什么？她想逼死我！她差點逼死我！都是你生的女兒，你怎么就這么偏心？這么做你不覺得心里不安嗎？還有請你轉告沈端居，我咒她……”

端居清醒了，一把奪過手機掛斷電話，卻被端居媽死死拽住手腕：“你對你姐姐做什么了？啊？”

端居硬聲道：“分明是她心術不正，她活該，她……”說著說著，流眼淚了，端居覺得說不下去，奮力掙脫端居媽的手，快步跑出商場。

端居媽并沒有追出來，顯然是忙于聯系林苑，端居沒來由失落起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商場外的商業街上很吵，吵得端居頭發脹，眼前的情景都變得模糊起來。她似乎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是個男性的聲音，不是她老媽。端居機械地回頭，隱約看見了顧永之的身影。腦海里另一個聲音在說：“逃！快逃！快逃！”端居拔腿就跑，也不擇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停下腳步一回頭，顧永之已經不見了。

她很疑自己剛才是在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