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舉案齊眉
- 遠書歸夢:星沉篇
- 予望之
- 2824字
- 2017-01-19 11:27:13
整個寒假端居都過得提心吊膽,心情像霧霾天氣一樣糟糕。每天早起,透過窗子看向外面,都是混沌一片。中午時分的太陽,好像積滿灰塵的玻璃上濺上了一滴圓圓的水珠。
老媽問起開顏,端居只說開顏家去海南過年了。她悄悄地去敲開顏奶奶家的門,去了幾次,家里都沒人。
回到家里,端居一直隱約期望顧永之能夠主動聯(lián)系一次自己,她知道春節(jié)后顧永之就要出國。可是顧永之好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端居參加了所有的高中同學聚會,里面都沒有顧永之的身影。
大學好像整容院,高中女同學一個個都改頭換面光彩照人,端居顯得格外頹廢。
過年隨父母串門走親戚,吃各種酒宴,吃得端居長了一嘴口腔潰瘍,一說話嘶溜嘶溜地疼。正月初五之后,她天天躲在家里,昏天黑地地看各種小說和電視劇。
正月十六端居終于可以返校,她沒來由覺得一陣輕松。在家頭三天是小公主,超過三天就變成自己和老媽的拉鋸戰(zhàn)。什么“手機離身”、“家務全包”、“手不釋卷”、“早睡早起”端居一樣都做不到。
高鐵上,端居收到開顏的短信:“春節(jié)雙方見父母,已訂婚。三月十五日在男方老家辦婚禮,你逃課也得給我來。他的科普如下:陳方,本校研究生院師兄,已在老家簽下很不錯的工作。他都知道,但他愿意,我很開心。”
端居連忙去電,說了一長串辭藻華美表達恭喜的話。開顏的聲音如常,似乎還帶了一點點笑意。端居想起陳方就是那個聲音好像翻版王凱的低音炮,不禁腦補陳方的長相是不是也像王凱一樣帥氣。她真心替開顏高興。
端居在春節(jié)后快遞恢復的時候剛好從網(wǎng)上淘到一塊很精致的湖藍色水溶蕾絲面料,她跑遍了城市大棚裁縫攤點,找到了一位態(tài)度嚴謹版型過硬的裁縫奶奶,做了一件高圈領(lǐng)長旗袍,然后拆了珍珠項鏈上的三粒淡水珍珠做紐扣,又從網(wǎng)上買了兩米細窄的花邊手工釘?shù)狡炫鄣南聰[和衣襟上,預備穿去開顏的婚禮。
拆項鏈的時候,端居突然想起這條項鏈還是顧永之送的。她小心翼翼地把項鏈重新穿好。雖然少了三顆珍珠,但是項鏈依舊很長。隔天端居把項鏈送給一位學姐做生日禮物,把那學姐高興得眉開眼笑。
三月的南方濱海城市已經(jīng)轉(zhuǎn)暖,開顏的婚禮很簡單,只有酒席,沒有儀式。開顏已經(jīng)顯懷,穿著大紅色滾金邊秀禾裝當禮服。可惜“翻版王凱”并不像端居想得那么帥,似乎和開顏差不多高,身材發(fā)福,眼鏡片折光嚴重,看不到鏡片后的眼睛。穿上西服,憨憨的,動作有點遲緩,不是岳東樓那種一板一眼按部就班的程序猿,而像一頭大笨熊。
席間端居才知道原來陳方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從小跟著母親。陳方媽紋著細長的綠黛眉,戴著細長的金耳環(huán),臉上掃粉三尺厚,一笑幾乎掉渣,看上去很是精干厲害。眼風掃過開顏,似有不悅。大抵是嫌開顏未婚先孕——端居不禁想,陳方媽大概并不知道真相。端居不知道開顏能不能應付得來,她覺得開顏的笑容有點虛,想問開顏,又怕勾起開顏的傷心事。
陳方的父親沒來,開顏的媽也沒出現(xiàn)。端居第一次看見開顏的老爸,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長一張撲克牌臉,五官有點向臉中間擠壓,帶點兇相。
“我爸剛剛離婚,兒子判給女方,所以這個德行。不用理他。”開顏在端居的耳邊輕聲說。
端居用年初開顏不肯收下的那筆錢,添上自己積攢的錢,買了一套FolliFollie的首飾送給開顏做新婚禮物,套盒里有項鏈、戒指、手鏈和耳墜。她知道開顏把這套首飾的鏈接放在收藏夾里放了很久很久,大抵是開顏把錢都先投在開銷極大的護膚品上了,一直不舍得買。端居打開包裝盒,親手給開顏戴上,開顏順勢親了她。端居笑:“噯——不能這樣,弄我臉上口紅印啦,要吻先吻你老公。”除了說“祝你幸福”之外,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自從開顏遇上這些事,端居覺得自己的腦袋生了銹,以前“萬言當言,不如一默”時,把話憋在心里很難受。現(xiàn)在應該說話的時候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總是冷場。
難道患上了社交恐懼癥?
因為端居要參加計算機等級考試,不得不提前退席,去坐晚班火車連夜趕回去。開顏送端居出來,端居擁抱了開顏,道:“好好的新娘子怎么哭啦?一會兒把假睫毛都哭掉了。”
開顏小心翼翼地揩掉淚,眨眨眼睛道:“我去種了睫毛,再也不用每次都貼了,好不好看?”
端居把“懷孕了還去種睫毛”這句話咽回腹中,道:“你怎么樣都好看。你快回席吧,出來太久不禮貌。等你生寶寶的時候我再來看你。”
開顏再度抱了端居:“你穿湖藍色旗袍真好看。”
端居笑:“我平時穿旗袍不方便——我的胸,假的;你的肚子,真的。”兩人大笑。
開顏目送端居走出酒店鋪著大紅寶箱花紋地毯的走廊,端居裊娜的背影就像二三十年代的麗人一般優(yōu)雅。端居在走廊盡頭回頭揮手,開顏擠出一個笑容。
端居的身影消失,開顏深深吸了口氣,才慢慢推開大包廂的門。
端居好久沒做過這種綠皮火車,又是夜班,她有些害怕。好在她記得帶速溶咖啡,于是泡了濃濃的一杯,打算熬通宵。
南方的小城夜間也是燈火輝煌。穿過城市,郊外多水田。水面倒映著燈影,搖曳生姿。
端居很喜歡南方,喜歡南方的溫潤嫵媚。高二暑假她曾和開顏一起到蘇州旅行,晚上住在同里的民宿里,開顏曾說,希望以后在這里定居。現(xiàn)在開顏的愿望實現(xiàn)了,卻不知道開顏究竟快不快樂。
她還記得同里有個“退思園”,取“進退思之”的含義,而開顏似乎從不記得“進退思之”。開顏去種睫毛、親吻自己、擁抱自己,身上的少女情懷并未褪去。端居擔憂開顏,在陌生的城市開始一段不正常的婚姻,能應付過來嗎?
想著想著端居就睡過去了,一覺醒來已是清晨。外面不再有水田,都是旱地,顯然快到站了。端居險些睡過站。她揉了揉眼睛,一點一點喚醒沉睡的腦袋,努力回憶昨晚的夢,但覺昏昏沉沉,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了。
只記得快睡醒的時候隱隱約約聽見兩句詩,好像是:春去秋來忙如許,未到晨鐘夢已闌。
端居用力甩了甩腦袋,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自己怎么夢到這句?真不是好兆頭。但隨即又想:自己怎么比老媽還要迷信了?然后在心里模仿開顏的口氣念了個:屁!站起來收拾隨身物品。
一收拾發(fā)現(xiàn)身份證失蹤了。端居腦袋一蒙,出了一身冷汗,翻兜倒包,請列車員幫忙,都沒找見。
這列火車經(jīng)停端居下車的站點只有兩分鐘,端居不得不拿著行李飛速下車。火車汽笛聲響起,從站臺起步離去,端居覺得自己的夢還沒醒。
端居給老媽去電,告知身份證丟失,要回老家補辦。
老媽在電話里道:“你個馬大哈,怎么丟的?”
端居如實告訴老媽,自己去參加開顏的婚禮,在回程火車上丟失的。
老媽沉默了好一會兒,問:“開顏結(jié)婚?真的假的?她不是才上大一嗎?她們大學允許本科結(jié)婚?”
端居道:“我真的沒騙你,開顏和他們學校研究生院即將畢業(yè)的師兄結(jié)婚了。不信等下我從微信上給你發(fā)開顏的結(jié)婚照。”
老媽又牢騷了一通,怪端居自己坐火車跑那么遠,還不和家里說。端居耐心應付完老媽,想著還沒出站,先去買火車票回家。走到自動售票機前,她才意識到:完了,沒有身份證沒法買火車票。
端居不得不出站打車去長途汽車站,買了一張大客票,連軸轉(zhuǎn)回戶籍所在地辦理身份證。上車才給導員去電請假,告知導員自己身份證丟失,回家補辦。導員不信,端居只好讓老媽再給導員去電,又不免聽了老媽一通牢騷。
計算機等級考試自然泡湯了,沒有身份證根本進不去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