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然也找到了魏總,坦白了整個事情,并提出辭職!
然也:“魏總,責任全在我,儷山灣工程我沒有辦法再負責下去了,請您另謀他人吧,我會把文檔資料全都整理好,做好移交工作,絕不影響項目的進展?!?
魏總望著然也淤青的眼睛和已經包扎過的手:“傷得這么重,要不要住院?。 ?
然也:“魏總,我不應該利用項目拿別人的錢,我辜負了您對我的信任,我感到很難堪?!?
魏總:“你能找我坦白,說明你對我還是有誠意的,這段時間我一直在觀察你,你能吃苦、做事穩、能力強,更重要的是,你從不會因為蠅頭小利而輕易改變做事的原則。我知道,自從把項目交給你,有很多人排著隊給你送錢,你都拒絕了,這對于一個窮人家的孩子來說,很不容易??!”魏總濾著茶,繼續說:“那七萬塊錢,你只是借,并沒有拿!況且,你也不是拿去吃喝玩樂,我不會怪你的。一個人有難處的時候,日子很難熬啊,很多事情不由自己選擇,這點我能理解?!?
然也沉默不語。
魏總:“其實,給你的薪水和待遇,確實薄了點。但我只是想考驗考驗你罷了,我不想一開始就給你提供過于優渥的土壤,從而讓你缺少了面對困苦的經歷。事實證明,你完全經受住了考驗。”
然也:“魏總,感謝你的用心良苦?!?
魏總突然冒出一句話:“我早就打算給你加薪水了,我還會正式聘你做總經理!因此,這筆錢,我來幫你還上?!?
然也抬起頭看著魏總,眼里充滿了感激之情:“魏總,你這樣幫我,我很感激,但梁映天不是好對付的,這樣會拖累你的?!?
魏總:“這個梁映天,我曾經跟他做過買賣,不是正派的人,我也吃過他的虧。沒想到,他還敢到我這里來做工程!”魏總拍了怕然也的肩:“你為了我的工程,整天忙忙碌碌的。這個工程進展得很順利,我也很滿意。這樣,本金我來替你還,你手上的錢,就當利息吧!等我把梁映天約出來,好好談談,給個兩三萬利息,就差不多了?!?
然也:“梁映天問我要二十萬哪,只給咱倆三萬,他不會肯的……”
魏總:“他會肯的,我來替你出面!”
然也:“魏總,我和您只是萍水相逢,您能提攜我,我已經很感激了;我利用您的工程,向別人要了七萬塊錢,您不生氣,還是一再地幫我!這是為什么?”
魏總:“小齊啊,我說過,我很欣賞你,因為你很像年輕時候的我?!闭f罷,魏總從抽屜里拿出一個銹跡斑斑的大鐵盒,打開一看,是一沓厚厚的、已經泛黃的各種獎狀,獎狀上面放著寥寥幾張舊照片。
魏總:“這些照片是我年輕時候拍的,那個時候很窮,也很少有機會拍照,保存下來的,就這么幾張。我一直珍藏著,有時候拿出來看看,就讓我想起以前吃苦和奮斗的日子。人無論多富有,都不能忘本?!?
然也翻看那幾張照片,突然,他在一張合影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龐:“這個人……是我父親?。 比灰搀@愕地大叫起來。
然也的反應,似乎在魏總的預料之中,于是他終于道出了埋在心中的秘密:“我和你父親,是七八屆的大學同學,這張照片,就是在大學期間,我和你父親參加校際足球聯賽一起照的?!?
然也目瞪口呆,說不出話。
魏總又抽出幾張獎狀,一一道來:“你看,這是我和你父親一起參加鋼廠的勞動,獲得了先進小組的榮譽稱號。”然也看到,獲獎者名字一欄,父親的名字“齊金玉”赫然在上!
魏總接著說:“這幾張,是你父親在大學期間,連續幾年獲得個人先進稱號的獎狀……其實,你父親,真的很優秀,他一直都是我的楷模?!?
然也依然震驚得說不出話。
魏總:“你不是一直問我,為什么要這樣幫你,原因就在這了!我和你父親的友誼很深,我總想幫幫他,想給他提供工作,以此來接濟他,但他一直都拒絕我,說自己已經跟不上這個時代了,到城里來會不適應……你父親這個人,自尊心太強。我既然幫不了他,他的兒子我理應幫一把吧?!?
然也突然明白,這幾年,父親總會寄些土特產到這里,還說是給一位很好的朋友,應該就是指魏總。
然也:“可我父親,并沒有獲得像您這樣的成就。他的人生并不如意,很多抱負和理想都沒有實現。其實,他還是一個農民!”
魏總:“我也是農民出身,像我們這代人,比你們過的還要苦。好在,那個年代,不講究背景,只要肯苦,就能博出一番事業。而你的父親……他并不是不肯吃苦,主要是因為:他做什么事情,都太冒進了。后來投資虧了錢,也喪失了信心……”
兩代人在辦公室里談了很久,這位曾經的寒門,把自己彌足珍貴的回憶全都倒了出來……如今,他成了望族,卻對那些苦日子念念不忘。
第二天,魏總把梁映天約了出來。梁映天聽到魏總的聲音,態度平和了許多,他一句話都沒多說,直接應允了約談。
在一家茶舍里,魏總和然也坐了下來,梁映天也如約而至:
魏總:“老梁啊,以前我們也合作過,你有什么話,可以直接跟我說!”
梁總:“魏總,你不能仗著自己人強馬壯,無故撕毀合同啊,你怎么就知道,我拿不出合格的配件!”
魏總:“你有合格的配件嗎!要是有,你帶我去,只要質量沒問題,我立馬跟你重新簽合同!”
梁總:“不必了,算我倒霉,認栽了!你這位齊經理,當初承諾給我工程做,還拿了我一筆錢。等我把貨都備齊了,你們說終止合同就終止合同,我的損失可不小啊,我要求賠償損失!”
魏總:“你就胡謅吧,你那批貨,早就積壓在庫里了,還都是問題產品,這法院都知道??!”
梁聽著不舒服,但無言以對。
魏總:“我說句公道話啊,這小齊呢,拿著工程問你借了錢,是他不對!但他也是碰到了困難,你就當做做好事吧!”魏總說話果然財大氣粗,梁總不吭聲了。魏總扭過頭沖著然也說:“小齊,你一共借了魏總七萬塊,對吧!”
然也點了點頭。
魏總:“這七萬塊,你明天就還給梁總!剩下的利息,我來替你還!”
梁總:“老魏啊,我這邊的利息,你打聽過沒?。俊?
魏總:“七萬塊錢,能有多少利息啊,你總不能超過法律規定喲!”
梁總:“法律頂個屁用,你看看外面的借貸平臺、典當行,有哪個按照法律來做事??!我借出去七萬,要二十多萬已經很客氣了!換作其他人,翻十倍都很正常!”梁映天又“切”了一聲,雖然他也忌憚魏總的地位,但談到錢的時候,他還是要據理力爭的。
魏總:“我只按照法律辦事,七萬塊,利息最多也不會超過兩萬!何來二十萬??!”
梁總:“魏總啊,你搞錯了吧,兩萬!一天的利息還差不多!”
魏總:“老梁啊,你這個夢,做的太美了,你就是叫到天上去,有用嗎?這小齊,他還得出來嗎?只有我替他還,你才能拿到錢,但是,我這里的行情就是這樣!”
梁總:“魏總,我可是有借條的!”
魏總:“你那個借條頂什么用?。∧惆阉蛞活D,逼著人畫押,我還沒報警呢!虧你還有膽量說出來,這種借條,法律都是不認可的!再說,你真要算總賬,前兩年我跟你做買賣,我可吃了不少虧啊,要不要把這個也算一遍!”
梁總居然一邊聽,一邊幫著魏總沏茶:“魏總啊,放貸,也是一門生計?。「餍懈鳂I,都有它的規定,不能輕易破的。要不你再給七萬利息,這事就了了!”
魏總接著說:“老梁啊,你要放高利貸,也要找準了人啊,像小齊這樣的窮學生,是榨不出一滴油了,你還把他打成這樣,醫藥費我還要扣除呢!”
很長時間,雙方都僵持著……
但最終,經過漫長的協商,梁總拗不過財大氣粗的魏總,同意只拿五成的利息,即三萬五,但他必須賠償然也的醫藥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費等共計8000元!梁映天很不情愿地拿到了兩萬七的利息,當著雙方的面,將欠條撕毀。
但事情并沒有徹底結束,紙里終究包不住火,然也一連幾天不回家,子傾很是擔心,她去儷山灣的工地上找不到然也,又來到了志高集團總公司,四處尋找、打探,摸索到了魏總的辦公室,看到了滿臉傷痕的然也。
子傾呆住了,火急火燎地問出了什么事!然也一時間找不到理由來搪塞。幸好魏總靈機一動:“小齊,是見義勇為哪,前幾天,工地上來了兩個賊偷鋼筋,幸虧被小齊發現了,在抓賊的過程中,才受了傷……呵呵。”要魏總這樣的大老板撒謊,可真難為他了。
子傾對魏總的話將信將疑,但又是心疼,又氣不打一處來:“你憑什么抓賊啊,這是保安的事情啊,就你這身板,賊不早跑了!”這話,明顯是說給魏總聽的。
魏總:“小齊這身板好啊,高高大大的,一對二啊,賊都嚇跑了!他是為公司獻身哪,我一定要好好嘉獎他!”
子傾:“報警了吧,抓到人了嗎?”
然也岔開話題:“我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魏總,還沒跟您介紹哪,這是王子傾,我……”
魏總:“你女朋友,一進門就看出來了!你女朋友果真很漂亮??!”
子傾什么話也聽不進去,她撫摸著然也的傷口,心疼得流出了眼淚。
魏總:“小齊人沒事,你就不要太擔心了!這樣吧,天色也不早了,我們今晚一起吃個便飯!”魏總便招呼著然也和子傾一起去浦江飯店吃晚飯,順便喊來了自己的兒子,魏一攸。
魏一攸幾天前剛剛從多倫多留學歸國,學的也是建筑,即將到父親的企業擔任總設計師的職務。
子傾和然也,在浦江飯店,第一次和魏一攸照面——此人西裝革履,古馳墨鏡,天梭腕表,還涂了一身的古龍香水,一副貴族的派頭。
飯桌上,魏一攸點了滿滿一桌的西餐點,且每道菜的價格都十分昂貴。在西方國家生活了多年的他,已經習慣用刀叉吃飯,但飯桌上的其他人,卻不是很適應。
一攸:“老爸,這道菜得用刀叉吃,你用什么筷子?。 ?
魏總:“你怎么點這樣的菜式!中國人,要吃中國人的菜……服務員,我再加點菜……來一道西湖醋魚……小齊,你看怎么樣?”
然也:“哦,魏總,您隨意,我無所謂,不過這菜也夠多了。”
魏總:“多有什么用,竟是些稀奇古怪的菜,都不能好好吃飯了……小齊,你看看這個菜譜里面,有沒有比較特色的農家菜……”
魏一攸傳來不削的目光。
魏總接著說:“一攸啊,你跟然也都是學建筑的,以后啊,可以多交流切磋!”
魏一攸故意咳嗽了幾聲:“哦,這幾天,我仔細地研究了儷山灣的工程,圖紙是畫得不錯,但我也看了他的履歷,怎么才高中畢業!”魏一攸小聲地低估著。魏總聽到兒子這樣說話,覺得他很沒有禮貌:“你自己幾斤幾兩啊,別以為裝了點洋墨水,就不得了了!”
子傾感到很錯愕,氣昂昂地說:“然也他是交大畢業的!”
魏一攸剛想說話,然也馬上打斷了他:“哦,什么學校畢業的無關緊要,關鍵還得再社會上好好歷練幾年……聽說魏經理是多倫多大學畢業的,真的很厲害??!”
魏一攸沒有心思搭理然也,他倒是對子傾表達出來極大的興趣:“聽說王小姐是浙大畢業的,當一名小編輯,豈不是很屈才!”
子傾:“現在什么都難,還是從基礎做起吧!慢慢來了。”
魏總:“你看看別人,都知道靠自己打天下,你以為人人都像你,父母把路都給你鋪好了,什么都不用你操心!”
一攸:“好歹我也大學畢業了,別人才高中畢業不是……”
“你……”魏總氣呼呼的。
子傾很疑惑地看著然也和魏一攸,她實在是聽不明白。
就餐結束后,子傾心里多了一個結:魏一攸為什么要說然也是高中畢業!這時,子約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從來沒有看到過然也的畢業證書和學位證書,即使是一張畢業照片,也沒有見過——難道,然也對自己有所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