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馬車搖晃,藏過守城人的雙目,我和二哥顛簸在去嶺南的路上。
回想數日前,我與二哥被爹爹的至交救下,離開盛都這個是非之地。
我無法忘卻,大哥臉上漾出的決然:“去茍且偷生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是長兄啊,出了這檔子事,理應代你們受死!老二,妹妹交給你了!讓她找個好人家…….”大哥有些哽咽。
二哥啞然,我亦無語。
來不及多道別,我與二哥倉皇而逃。
張家該付出代價,我古家百余條人命啊!我要他們一一償還!
我十六歲時的執念啊,怒火燒天。
今月月明,皎皎河漢。路過楚王府,我駐了足。
“二哥,我…….我想去看看齊翰。一眼!就一眼…….”
“沭沭。”二哥沉重地嘆了口氣。“你快去快回,二哥不想獨自茍且。”七尺男兒背過身,不再看我一眼。
我低下頭,心中絞痛。我知道二哥的擔憂,古家被鏟,張家那些寒門就可以搬倒百年古家嗎?怕是啊,我一直放在手心里的阿翰動了心思。
我收拾心情,深吸一口氣,“二哥,我一定毫發無損回來。”
夜里露水真重啊,凍的我心都涼了。
九王府牌匾依舊,似乎什么都沒有改變。我攏了攏大袍,看見秦叔從外面回來。
我忙迎上去,“秦叔!”
秦叔面露吃驚,忙四下里望望,疾步拉著我進了府。“小姐!你怎么在這!出來了就快跑啊!”
聽著秦叔溫暖的語氣,我笑了笑:“我來看看你們就走。你這么晚干嘛去的?”
“殿下方才叫我送了套文房四寶到張府呢。前些日子皇上御賜的狼豪,前朝的宣紙,南疆師傅的彩墨,姜水大師地墨硯。殿下可是尋了好久的呢。這不,猴急的讓我給張府送去…….”突然,秦叔像想到了什么,忙伏下身,不敢看我。
“秦叔,你去干活吧。我去看看阿翰。”我保持著面容的平靜。
拋下秦叔,我進了院。
月光,長劍,美人。阿翰在練劍呢。十四歲的阿翰拔高,甚至于超過了我。
“出手要有力,眼盯劍梢,前挑,下劈,回轉,收!”我念叨著。
“沭兒?”少年停下身形,明眸出現了慌亂。
瞬間,我了然于心:“這么晚了,你怎么還不睡?”
“我…….”少年有些揶揄。
“不敢睡嗎?阿翰?心中有愧嗎?”我緊盯這他的臉,死死地壓下心頭的恨。
“阿翰,你又何必呢?”我看著阿翰低垂的眉,不禁放緩了語氣。
星辰寂寥了,風夾得更緊了。
我背過身,“阿翰,待會我就與二哥去嶺南了,日后,我也不會再出現在你的生活中了。”
我的面上一涼,有淚順勢滑落。
又頓了頓,才說到:“阿翰,其實你真的沒必要這么做的。我是斷斷不可能有半點要拆散你和張芃芃的意思的。我不想那時你給我權傾天下的時候,心里卻是怕我強權站在你身邊。況且,我一直都是把你當弟弟看的。真的……”我顫抖著唇,你一直當我為姐姐的,不是嗎。
不敢說出口。
怕說了,一切都沒了,我的信仰,我苦苦支撐的信念就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