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不要隨意施舍你的善良。”

“這不是善良，先生。這個世界上，總有些東西，是我不能要的。”

“什么東西？”

“生命，鮮活的生命。我喜歡看到那些鮮活的生命享受自由的樣子。”

“哼，亂七八糟的東西。不好好修煉，腦子里整天想東想西。拿個鏡子照照看，你現在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哪有半點鮮活！”

“好啦，先生，我知道你懂的，不要用你的傲嬌來掩飾你對我的喜愛，哈哈。快告訴我，我該怎么做？”

“這么多的魔氣，你想要凈化？人類，你在開玩笑，這不是你能夠承受的。”

“需要我付出極大的代價，是嗎，先生？”

“哼，不但你這段時間的修煉會白費，你還有可能會受傷。”

“先生，你是在心疼我嗎？”

“自作多情。”

“我知道你心疼我，先生。不過，我想幫幫那個孩子。”

在我的眼里，眼前這個靈魂擺渡者真的只是一個孩子。他擁有人類的記憶，什么都懂，卻又因為沒有感情而什么都不動。在我和先生談話的這段時間里，他一直用那雙冰藍色的眼睛，懵懵懂懂地看著我們。其實，他也會害怕的，那天他和先生大戰一場受了傷，今天再看到先生，他就沒有再和先生開戰的舉動了。

我不管這些變成魔氣的靈魂記憶會對這里的人造成什么傷害，但我知道如果這個孩子不能控制好這些魔氣，他會受傷，而現在正在亭子里歇息的爺爺也受到了魔氣的影響。這兩個人，我不想他們受到傷害。

“我給你的玉簡中記錄了一門法術，叫做大凈化術，是人類除妖師常用的法術。以你的鮮血為媒介，調動你體內全部的靈氣，用精神力控制靈氣，讓這些靈氣去接觸那些魔氣，將它們重新同化成靈氣。現在，你需要......”

我按照先生的話，盤膝坐下，將丹田中的靈氣在體內游走了幾圈，然后全部釋放出來，用這些靈氣纏繞在空中的那些魔氣上。由于我體內的靈氣不多，我只能一點點地去同化，這個過程十分漫長。很快我就感覺到了疲憊，那些在空中肆虐的魔氣趁機突破了我的防護罩，在我的周身縈繞。

我仿佛掉入了一個巨大的黑洞，里面伸出無數只黑手，全都爭先恐后想將我拉下去。身體被拉扯得生疼，我緊咬著嘴唇，鐵銹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我卻知道，我不能停。

在我就快堅持不下來的時候，我感覺到體內被注入一股暖流，這股暖流在我的四肢百骸游走，很快我就覺得身體有了力氣，我凈化起來就更輕松了。

我知道這是先生在幫我。先生啊，總是口硬心軟。嘴上說著我多管閑事，卻總會在我堅持不下來的時候幫我渡過難關。有先生在身邊，我覺得很安心。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覺得身體一輕，又一重，體內血氣翻涌，我猛地吐出一口鮮血，鮮血成滴，四散在空氣中，很快，黑氣就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舒適的靈氣。那些靈氣聚集成束，朝著靈魂擺渡者蜂擁而去。

此時的靈魂擺渡者，被籠罩在淡淡的光暈中，蒼白的臉白得越發的透明，而那雙冰藍色的眼睛更加地剔透，純凈得沒有一絲瑕疵，讓人忍不住膜拜。沒有初見時的那種可怕，現在的他，如同一個新生的精靈，美好得讓人向往。

光芒很快就黯淡下來。我看到靈魂擺渡者的身體一松，一雙剔透的眼睛就望向了我。

“好了嗎？”我問。

“很，好。”他緋紅的嘴唇微微上翹，眼角卻滑下一滴淚。冰藍，透明。

他伸手去抹，很是疑惑地看著那滴淚：“眼睛，流水，了。”

“嗯，很漂亮。”我說。

他忽然湊近了我，我聞到他身上有一股好聞的花香。右手猝不及防地一揚，他竟當著我的面將右眼取了出來。

沒有想象中鮮血淋漓的場面，他取出的右眼又重新長出來一只。他將手中那顆已經變成藍寶石的眼睛遞給我：“給，你。”

“為什么要給我？”

“眼睛，流水，了，因為，你。不悲傷，我，很，開心。”

我忽然就不忍心拒絕了。也許是因為這顆藍寶石太美，也許是因為這份禮物太特殊。

后來，那個靈魂擺渡者就離開了。他臨走前，我給他取了一個名字，叫邙。

陵園的黑氣散了，又恢復成那般清明的模樣。我回頭去找那個老人，他正坐在他的老戰友墓前，開心地說著什么。我只來得及看到空氣中還沒有完全消散的人影。那個人穿著軍裝，一身正氣。我想，那就是老人的老戰友吧。由于靈魂記憶從靈生身體里出來，他就來到了原先的老戰友身邊。

看到我過來了，老人朝我招了招手：“小丫頭，過來。”

“爺爺，怎么坐在地上了？”

“哈哈，小丫頭，我告訴你，我剛才看見那老家伙了。他還是那古板的樣子，脾氣臭得要死。他還唧唧歪歪地嘲笑我，說我是個只會揮拳頭的榔頭。這個老家伙，我就算是個榔頭，也比他這個老頑固好。嘿，你說，我都這么老了，那家伙怎么還那么年輕，哼，真是讓人羨慕嫉妒恨......”

我聽著老人眉飛色舞地說起他的戰友，那表情是那么懷念，那么開心。

老人或許會以為這只是一場夢吧。夢里有他多年的戰友，有他們一起相處的歲月，有他們永遠也無法忘懷的深情厚誼。

后來我和老人又去了那個女孩的陵墓。看到她照片，我才知道她是我之前在咖啡廳里遇到的那個可愛女孩。沒想到是她。

世界也真是小，兜來轉去，都是熟悉的人，和熟悉的事。不知道是誰說過，這個世界上，人與人之間只隔著六個人的距離。

和老人告別后，我就和先生回家了。我爸看到我臉色有些蒼白，倒是沒說什么，只是十分鐘后，端了一大碗姜湯給我。我爸肯定以為我是吹了風，感冒了。

我憋著氣，一口氣將姜湯喝完，我爸才滿意地點點頭，離開了我的房間。

換好家居服，我坐在床上，看著面前那張請帖，心里別提多糾結了。

酒會，酒會，酒會，我非常不喜歡參加這種“大型社交活動”，看那些人戴著面具或真或假地過來攀談，我就覺得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