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姨娘開始勸父親,找個知心人,重新開始新生活。
父親總是輕輕擺頭,淡淡兩個字“不必”,回絕了所有。
父親總拿兩個字堵死所有人的嘴,說個兩三回后芙蕖姨娘也不敢多說。
在母親死后的五年里,芙蕖姨娘懷了個孩子,高興地不得了。
孩子滿月那日邀請大家去了天墉城一聚,那時的父親還是毫無異常的。
除了話少,除了沒表情。
蘭生姨父說父親越活越回去了,就像回到了那段在天墉城十幾載的模樣。
永遠一張面無表情地臉對著大家,所有事情都藏在心里,寡言少語,寡淡疏離。
而我卻已經知足,養育我的母親走了,我絕不能看著父親也隨著母親去了。
父親一直很乖地按照母親說的在做,走遍天涯海角,幫助需要幫助的人,一個人默默地踏遍山河。
每年母親祭日,我總能聽到父親倚靠著母親的墓碑,嘴巴沒停地跟母親說話。
就說那些自己遇到的事情,還有周邊親人的好事情。
只有這個時候的父親,雖然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起伏,但是眉眼間是溫柔似水的。
祭日一過,父親便開始了自己數十年如一日的事情,四處看風景,幫助他人。
我再也不擔心父親了,因為我信他,會對母親信守承諾。
母親逝去大概百年未到,我終于遂了母親的心愿,找到了一個自己歡喜的姑娘。
我在眾人眼中,其實與父親并無二樣,同樣的沉默寡言,同樣的平靜疏冷。
但遇上了她之后,我開始明白為什么父親在母親面前總像個孩子般,笑便笑,生氣便生氣,溫柔便溫柔,耐心便耐心……
我們打算成親,就在桃花谷成親,所有人都十分替我們高興。
成婚那日,父親難得喝了些酒,那張英俊的臉龐泛著紅,他祝福了我們百年好合后,就說要同我母親分享。
于是我就看著父親手里拿著一罐酒,腳步略微不穩地開始往外走。
我當日穿著喜服想要叫住他,卻被蘭生姨父抓住了胳膊——隨你父親去吧,也就這么一天。
我擔心父親,結束了敬酒后,我進了婚房揭了新娘的紅蓋頭,然后想了想,還是希望她能同意我去外頭看看父親。
她心知我的擔憂,然后隨著我一起去了母親的墓前。
酒瓶歪斜地躺在地上,而父親,雙手倚抱著母親的墓碑闔上眼眸睡著了,睡著的模樣人畜無害地像個孩子。
我正遲疑著要不要將父親帶回房間里休息,她卻扯了扯我的袖子,聲音輕柔:“讓父親繼續陪著母親,我們回去吧。”
我最后深深看了眼父親,無奈地搖了搖頭,和她一起回了房間。
我們成親后,我對父親的擔憂才徹底打消,因為母親的愿望現在都實現了,父親還是一如往常沒有異樣。
但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下一年母親祭日,父親照常回了桃花谷。
那日我們拜祭好了母親,我和她準備先回去,因為照例,父親都會在這一天里,陪伴母親好久。
我們轉身離開沒幾步,混著和煦的微風,我聽到父親對母親開始了長長的話語模式。
父親說的第一句話是:“晴雪,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