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倚著房門聽著。

這首曲子，羈絆太多，一羈絆，就是母親陪伴父親的一生。

父親那日吹謠山，吹了整整一晚上的時(shí)間，我也就倚在門外聽了一整晚。

早上天蒙亮的時(shí)候，父親的竹曲聲倏地就停了，停在半聲處。

我忽然間渾身僵住，四肢僵硬，五臟六腑有些凝滯。

我就像是腳底生根般，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伸出自己泛著僵化的手，推開了父母的房門。

最先垂眸看到的，是原本該在父親手中的竹葉垂落在地，孤零零地平躺著，竹葉背部朝上，紋路清晰。

心中，了然了一些事情，但還是有些不敢掀起眸子去看父親與母親。

良久的時(shí)間，我盯著黑色的地面，盯著那片竹葉，耳中寂靜地只有隨著房門口飄進(jìn)來的風(fēng)聲。

明明不是很冷，卻竟卻帶著透徹寒骨的涼意。

“軒兒，把門關(guān)了。”

一陣平靜地聲音突然響徹在房間，不需思考，那是父親的聲音。

平淡如水，平靜自然，但我知道，那聲音，明明就是丟了心的聲音。

我轉(zhuǎn)身將門關(guān)上，下一秒便因父親接下來的話，雙手凝在了門上。

父親說：“晴雪，不冷了吧。”

那聲音，溫柔地仿佛能讓人溺進(jìn)去，同時(shí)，輕到恍惚地令人難以置信。

那一瞬間，我都希望自己的想法是錯(cuò)的，因?yàn)楦赣H的話，讓我覺得，母親還在，還會(huì)喊冷。

我僵硬著動(dòng)作轉(zhuǎn)身，來到父母親身邊。

一走進(jìn)，一股隱形之中的冷寂之氣環(huán)繞而來。

那股氣息，母親身上有。

而我明白，這股氣息，還在父親的心上，冷寂心死的氣息。

母親躺在父親的懷里，白凈的臉上漾著清淺的笑容，笑的溫和婉轉(zhuǎn)，與世無爭(zhēng)。

父親垂眸盯著母親，英俊的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

我不知道父親此刻看著母親的眼眸，到底是深情的，還是溫柔的，或許是死寂的……

父親兩句話說完后，就再也沒開過口。

父親抱著母親，一動(dòng)不動(dòng)，宛若一蹲雕塑。

我不忍出聲，聲音低啞——父親，找個(gè)時(shí)間，我們把母親下葬吧。

我知道，這樣的話，是我在打擊父親。

良久，父親才掀起了眸子，側(cè)頭看我，他聲音依然平靜到毫無炸裂——那就明天吧。你去通知你妹妹，你陵越蘭生姨夫他們，讓他們明天中午，到桃花谷來送送你母親。

我終于看到了父親的眸子，沉寂到宛若一譚死水，里面除了麻木空洞和寂然無聲，再無其他。

就像一只意氣風(fēng)發(fā)卻又清冷孤桀的獸，一夜之間，羽翼被折斷，心臟被挖空，但是……

由于自己親口應(yīng)允的事，他猶如一堆枯木那般存活著。

這是在我看來的父親，下一秒，父親又慢慢出了聲，平靜而幽遠(yuǎn)——你出去吧，你母親，我陪著就好。

我堂堂男兒，竟忽然覺得眼眶有些沉重泛酸。

我最后看了安靜祥和的母親一眼，想要對(duì)父親說話。

可父親已經(jīng)重新垂下眼瞼看向了母親。

我走到門口，雙手搭上門，腳下的步子頓了下，聲音有些破碎——父親，您多節(jié)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