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親家長者
- 走廊盡頭的風鈴
- 凝虹一刀
- 2784字
- 2018-07-24 09:34:06
終于到了會親家的日子。本該是喜氣洋洋的一天,二姨和姨夫卻因為究竟要拿什么酒去親家而發生了口角:二姨堅持拿紅酒,她覺得老傳統新規矩,紅酒滋味別致、品相精美,端詳著就有喜慶富足之感,對婚嫁一事有錦上添花之意;姨夫堅持拿白酒,他覺得兩家人相識多年,情意深厚無需這些繁文縟節的點綴,拿瓶好的白酒供大家品賞最實際。看著二姨和姨夫隔著餐桌,各把著兩瓶酒,你來我往、疊詞壘句、互不相讓,洹雅著實有些哭笑不得。對此,極度守時的葉語表現的非常干脆:自己拿自己的。于是,四個人帶著四瓶酒坐上了葉語的車,向著陳樵家進發。
一路上,車里的四個人都沉默無言,只有音響里反復播放著譚維維的《如果有來生》,那旋律隨著陽光在車里肆意的躍動,好像要把僵硬的氣氛打破,可是最終徒勞無功,只好順著車窗開啟的縫隙偷偷溜走。洹雅偷偷享受著這難得的安謐時光,靜默、陽光、音樂、街景、流逝,這些重疊交雜在一切,構筑起一條隧道,指引她走向內心的平和。
到了陳樵家樓下,二姨和姨夫還是沒有和好的跡象。葉語欲言又止,最終只是搖了搖頭,徹底放棄了勸和的念想。上了樓,開門的是陳樵,見到葉語說的第一句話極具也戲劇色彩:“小雨,我切手了。”如果洹雅可以肆無忌憚的對葉語發起嘲笑,現在絕對是最好的時機:冷葉語,看看,看看,你的父母和你的未來老公是多么的合拍呀。
陳樵的爸爸媽媽迎到了門口,聽到陳樵這么說,陳媽媽輕叱了一句:“看你笨的,還好意思跟小雨說呢。也不怕你梅姨笑話你!”
“笑話什么呀?男孩子有幾個會下廚房的。”二姨笑著把紅酒遞過去:“喏,小日子要過的紅紅火火。”陳樵接過酒,樂呵呵的說了句“謝謝媽”。姨夫瞟了二姨一眼,把白酒也遞了過去:“拿著,日子要過得有滋味。”陳樵笑得更開心了,一個勁兒說“謝謝爸”。
“陳叔、劉姨,你們好,好久不見了。”洹雅最后一個進屋,將一束鮮花交到陳樵媽媽手上。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洹雅覺得陳媽媽的笑容配上這俏麗的顏色,當真是美的不可方物。
“這是洹雅嗎?都不敢認了。快到里面坐。”陳媽媽忙著插花,就指點陳爸爸端茶、拿水果。
大家才在沙發上坐好,系著圍裙的陳丁就從廚房走出來,“冷叔、梅姨,魚準備怎么吃?紅燒還是清蒸?”
“你決定,你做什么,我們吃什么。”二姨沖陳丁擺擺手,“別做太多啊,意思意思就得了。咱們沒有那么多說道。”
陳丁從圍裙兜里掏出一張紙,沖二姨晃了晃,“你女婿可不是這么想的,人家寫了個十二道菜的菜譜,然后進廚房待了兩分鐘就把自己手切了。”
大家都忍不住笑起來,陳樵不好意思的嘆了口氣,“我尋思露一手,表現表現,結果露怯了。”
葉語搖搖頭,臉色有點兒晦暗,“說你什么好。”她從衣架上拿了另一條圍裙戴上,“丁哥,還有什么要準備的,咱們倆一起弄吧。”說完跟著陳丁進了廚房。
二姨遞給陳媽媽一個眼神,“讓他們弄吧,咱們打麻將,也該咱們吃現成的了。”
陳媽媽是個麻利人,收拾了臺布,麻將局就攢了起來。
“這三個人吶,湊在一起就得打兩圈。不用管他們。讓陳樵陪他們玩。”陳爸爸把果盤往洹雅跟前推了推,“來,洹雅,吃水果。”
“謝謝陳叔。您不用特意招待我,咱們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嘛。”洹雅客氣了一番,很慶幸陳丁爸爸還是以前的樣子,平易近人、隨和健談,“陳叔,這么多年不見,您好像沒什么變化呢?”
“哎呀,等你到我們這個年紀就知道了,心態很重要。”陳爸爸拿起自己的水杯,“就像泡茶,水溫低了或高了都影響口感,但是你讓自己渴一點兒,就不考慮那么多了,喝到解渴了就舒服了。”
“唷,您要這么說,我可就看出您的變化了。”洹雅笑著說道,“您以前可是個積極分子,現在變消極了。”
陳爸爸喝了口水,笑的更開心了些,“哎呀,小雅是真沒變啊,還是那么心直口快。”
“陳叔,我不是表揚自己啊,我可比以前含蓄多了,都這么大了,再直來直去就該被人笑了。”洹雅的臉上一直盈著笑意,她好像受了陽光的感染,每一絲笑意都閃爍著夏季的輕快。
“唉,你們幾個呀,在我們眼里,好像一直是年幼時的模樣,調皮、淘氣,充滿生命力,像春天隨溫度復蘇的萬物一樣神奇。”陳爸爸由衷的感慨勾起了洹雅的回憶。
“那個時候我們沒少給你們添麻煩吧,想起來也是挺可笑的一件事,我在家時被爸媽管的太嚴,只有放假到這里來的時候才能釋放我的本性。”洹雅不好意思的笑笑,“真是沒給葉語和陳丁做出什么好的表率。”
陳爸爸的笑容定格了片刻,“小雅,準備什么時候結婚啊?”陳爸爸的神情挺端莊,不像是一時起意的玩笑話。
洹雅有些意外,卻也沒有失態太久,她略帶羞赧的一笑,“可能還要好久呢,忙起工作來,有些事就顧不上了。”
“洹雅,快點兒結婚吧!有些事,不畫句號就永遠結束不了。”陳爸爸的嚴肅認真讓洹雅不明所以,以至于無法回應。
“你們啊,長到多大,在我眼里也還是孩子。是孩子就讓人操心哪。”陳爸爸一笑,洹雅也就如釋重負的跟著笑了。即使歲月流轉,有些人的感覺也是不會變的。如陳爸爸一般,他的一雙眼似乎能洞察一切,可是他的一顆心卻能體貼的拿捏分寸,讓與他交談的人不會心生不安。
“小雅,來,咱們做點兒高雅活動,不跟他們一樣。”陳爸爸起身,要帶洹雅去自己的書房參觀。二姨聽到了,立刻拆臺道:“什么高雅活動呀?練字就練字唄,還巧立名目。像我們字寫的好的,都把練字的時間用來打麻將了。”
陳媽媽忍俊不禁,“你就少說他兩句吧,在小雅面前給他留點兒面子。”
陳爸爸并不理會二姨的揶揄,進到書房后,還示威一般的把門關上了。透過置物架看著客廳里在麻局上奮戰的四個人,洹雅只覺得陳爸爸平添了不少孩子氣。
“小雅,來,練練字、練練字,寫字靜心啊!”陳爸爸也不管洹雅答不答應,直接塞了支毛筆過來。
洹雅接過筆,才發現自己對這拿筆的感覺竟然有些許陌生。早就習慣了電腦操作的她,只覺得這筆沉極了,她若不集中精神,恐怕會把這筆掉到地上。她呆立了片刻,用筆蘸墨,在紙上寫下了“靜心”二字。
“小雅,有心難靜嗎?”陳爸爸瞥了洹雅的字跡一眼,一邊緩慢的移動著手腕,一邊問道。
“陳叔,為什么一定要靜心呢?”洹雅拿著筆,又寫下“靜心”二字。
“因為靜心很難,人活著,就應該做些有難度的事情。”陳爸爸寫字的速度很慢,洹雅覺得他不是在寫字,更像是在畫字。
“人活著已經很難了,為什么還要用‘靜心’這件難事自我折磨呢?”洹雅還在繼續寫著“靜心”二字,她覺得自己就像筆尖的墨汁,滲透到紙里才能感到安寧。
陳爸爸停筆了,他打量著洹雅,看到了一絲悲傷。這還是那個名叫的倔強女孩嗎?當年那個一味向前沖鋒、從不分暇四顧的執著女孩為什么會露出這樣傷感憂郁的神情呢?
“人活著,真的很難嗎?”陳爸爸問洹雅。
“人活著,不難嗎?”洹雅覺察到了自己的失態,她努力綻放出一個笑容,“陳叔,咱們倆討論的算是哲學問題嗎?”
“這是人生問題,比哲學問題難。”陳爸爸盈起笑意,他用筆在紙上點了兩下:“你若覺得活著很難,那就真的難;你若覺得活著不難,那就真的不難。人活著,就是修煉自己的心,讓難與不難只停留在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