洹雅抱著薄被走便捷樓梯到了一樓，從酒吧倉庫一出來，立刻聽到有人叫她：“李洹雅，你怎么在這兒？”

洹雅循聲望去，發(fā)現(xiàn)嵇榮正站在吧臺后面望著她，手里還拿著一塊手巾和一個杯子。酒吧里的光線很暗，此刻還沒有多少客人，所以只是低聲播放著音樂。在這樣的氛圍里，嵇榮這身調(diào)酒師的裝扮顯得十分搶眼。

“我在二樓看書來著，不小心睡著了，剛剛醒。”洹雅見嵇榮盯著她手里的薄被，解釋道：“我拿到葉語家洗一洗。晾干了再拿回來。”洹雅覺得自己有些慌亂了，此時此刻，她只想快點兒回家，躲起來。

“不用那么麻煩，陳丁不會介意的……”嵇榮似乎還想說什么，但他只是笑笑。

洹雅強迫自己穩(wěn)住情緒，“還是洗洗吧，已經(jīng)很不好意思了。”洹雅扯出一個笑容，沖嵇榮擺擺手，“我先走了，改天見。”

洹雅尋路往廚房的方向走去，走了沒幾步，嵇榮突然叫住了她：“李洹雅！”洹雅停步回頭，望著神情復雜的嵇榮。

嵇榮高聲問道：“李洹雅，你相信命運嗎？”

洹雅一怔，十分不解，她不明白嵇榮為什么沒頭沒腦的問出這樣一個問題，很顯然，旁邊幾個年輕店員也是一臉詫異的神情，嵇榮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關注。此情此景，洹雅覺得回避才是最好的應對，便伸手指指耳朵，揚聲問道：“你說什么？”

嵇榮擺擺手，高聲回應：“沒事兒，你快去吧。”看到洹雅離開的背影，嵇榮低聲自言自語道：“李洹雅，真希望你能相信命運啊。”

闖過燈光昏暗的走廊，洹雅來到了廚房。廚房里有幾個人正在準備菜品；鄭絮絮穿著一身藍色工作服，正在給她的甜品加裝飾物。

洹雅走過去，對全神貫注的鄭絮絮說，“絮絮，你做的蛋糕真漂亮，改天我一定要嘗一嘗。”

鄭絮絮愕然抬頭，對洹雅的出現(xiàn)有些意外。“洹雅姐姐，你睡醒啦？”

洹雅帶著窘迫的笑容點點頭，“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可能昨天沒休息好。我先回去了，你快忙吧。”

“你現(xiàn)在就走嗎……”鄭絮絮拿著噴嘴的手懸在空中，稠密的果醬幾乎快要滴落下來，她的眼神似乎在極力挽留洹雅，但是挽留的話卻遲遲沒有說出口。洹雅看著鄭絮絮千變?nèi)f化的表情，莞爾一笑，“嗯，我待著沒事兒的時候會再過來，你們這里確實挺好玩。我先走了，拜拜。”

洹雅轉(zhuǎn)身往門那邊走去。

“洹雅姐姐，你會跟葉語提起今天的事嗎？”鄭絮絮的聲音像微弱的電波穿透云層飄落在洹雅耳畔。洹雅不禁納悶，這里的人好像都喜歡在別人轉(zhuǎn)身走開后再表示一番未盡的暢談之意。

洹雅轉(zhuǎn)身笑道，“今天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值得八卦嗎？”葉語每天忙的天昏地暗，根本沒有時間理會她，更何況她不是喜歡閑話家常的人，鄭絮絮的問題反倒成了問題：今天有什么值得八卦的事情呢？

鄭絮絮很勉強地扯出一個笑容，“她好幾天沒過來了，我們有點兒想她了。”

“她這兩天特別忙。過了這陣兒就好了。”洹雅擺擺手，徑直走向了通往后花園的門。

一推開門，夜的涼意就沖了洹雅滿懷，她不由得抱緊了薄被。小花園還是那樣的安靜，幽暗的燈光營造出夢幻的氛圍。洹雅停步不前，她既傾向于欣賞這安謐的夢幻，又不想只做個旁觀者。片刻間的猶豫將洹雅拖入到忐忑的恍惚中，在細碎的霓虹叢中，她好像看到了靜坐沉思的謝安明，他斂著眉，抿著嘴，目光深邃，像是夜幕下的一小塊凸起，充滿了沉默的生命力。每次等她下班，謝安明都會在樓下找一處花壇邊坐著。看著路燈投射在謝安明身上，洹雅總會生出對家的期盼。無論回家的路多遠，無論下班的時間多晚，只要有謝安明在，洹雅就不會畏懼走夜路的蕭瑟。“洹雅，你餓了吧？我們吃點兒什么？”謝安明總喜歡問洹雅吃什么，洹雅的喜歡就是他的喜歡。相愛時，洹雅覺得這是謝安明對她的寵溺；不愛時，洹雅覺得這是謝安明對情感的敷衍。愛與不愛，原來只是一種感情的兩端，或者從這一端走到那一端，或者從那一端走到這一端。

“你在想什么？”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壞了洹雅，她“啊”了一聲，幾乎跌倒。回頭看到斜倚在墻上的陳丁，洹雅相信眼前泛起的光就是自己慘白的臉色。

“陳丁，你要嚇死我嗎？”洹雅感覺自己的眼眶濕了，她恨不得把薄被扔到陳丁臉上。與其說她是被神出鬼沒的陳丁嚇到，不如說她是惱怒自己的遐思空間被人打破了。

“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膽小了？”陳丁的手里拿著煙，目光深沉的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洹雅避重就輕，說道：“你看見我怎么不說話？”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陳丁望著洹雅，認真的神情令洹雅無言以對。

“……你最會找理由了，以前就是這樣，現(xiàn)在竟然還是。”洹雅笑笑，“我先走了，這條被子我拿回去洗洗。”洹雅注意到，陳丁并沒有仔細聽她說話，而是把視線投向了二姨家的小三樓。二姨家的窗口，燈光亮著，兩道人影鑲嵌在窗上。

洹雅在陳丁眼中看到了一絲奇怪的情緒，她有些不解，卻也沒有發(fā)問。見陳丁沒有理會她的話，洹雅輕聲道：“我先回家了……”便往角門走去。

來到門邊，陳丁突然開口問道：“李洹雅，我真的還和從前一樣嗎？”

洹雅啞然失笑，原來這家店的人都不喜歡一次性把想說的話說完。洹雅轉(zhuǎn)身看著陳丁，想開個玩笑，可是不知道為什么，看著鄭重其事的陳丁，洹雅想好的調(diào)侃都沒有說出口，她輕聲答道：“你和以前不一樣了。不只是你，我們都和以前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