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洹雅決定下樓去陳丁的店里看看。昨天的對話言猶在耳,她明白陳丁對她的關心,也明白自己對這份關懷的惶恐,所以她知道,她欠陳丁一個道歉。
走到小花園門口,洹雅按了按門鈴,等了片刻,卻沒有人出來。往日這個時候,鄭絮絮或者陳丁應該出來打理花園了,這點兒小小的異樣和沉寂的按鈴一樣,令洹雅略感無所適從。洹雅等了一會兒,又按動了門鈴。這回,應門鈴而來的人很快出現了——鄭絮絮系著一條圍裙出現在小花園里。
“早啊,洹雅姐姐,來找丁哥嗎?真不巧,他出去了。”鄭絮絮走到距離角門三四步的地方停住了,她笑盈盈的望著洹雅,眼中流露的距離感比她自己想要表現出的還要多。
“這樣啊……”洹雅有些尷尬,如果就這樣轉身離開,倒像是她專程為陳丁而來。鄭絮絮對她的敵意已經呼之欲出,她實在不想惹來鄭絮絮更多的不快。“其實我不是來找陳丁的,葉語一直讓我到他的店里逛逛,我就是想進去看看。”
鄭絮絮臉上的笑容斂起了幾分,卻也沒有立刻換成冷若冰霜的模樣。洹雅見狀,又笑著加了一句:“而且,我想嘗嘗你煮的咖啡。”
“……我煮的咖啡特別棒,丁哥很喜歡,我想你也會喜歡的。”鄭絮絮走過來打開角門,請洹雅進去。洹雅笑笑,跟著鄭絮絮走進了三層小樓。
一進到樓里,首先進入眼簾的是一間干凈的讓人以為從來沒有使用過的廚房,在這間簡約的歐式廚房里,爐灶廚具一應俱全,其中一個角落是玻璃墻隔開的甜品飲品制作間,里面的風格和廚房整體的感覺略有不同,看得出是不同的人在負責打理。鄭絮絮注意到洹雅的目光走向,便出言介紹道:“那是我的工作間,甜品圣地。”
洹雅笑著點點頭,“我對你的甜品也有點兒期待了。”
鄭絮絮似乎并不想多說話,只是笑笑,腳下還是邁著趕路的氣質。
穿過廚房,她們走進了一條稍顯昏暗的走廊。鄭絮絮走在前邊,斜抹在墻上的背影仿佛石磚上流動的暗花。越過鄭絮絮的肩膀,洹雅看到了走廊前方幕布一般垂瀉的光亮,感覺心情也有了輕松的預兆。
來到走廊盡頭,一個敞亮寬闊的天井結構出現在洹雅眼前,頭頂三樓的天花板是玻璃的,陽光帶來了明亮的直射光;二樓是一圈過道,古樸的木頭柵欄比較高,擋住了柵欄后的陳設;一樓的中心線上有一道水池,水池里的水清澈見底,可以看見幾尾錦鯉正在游蕩。左手邊的墻上有一個拱頂門洞,門洞后是一面拼裝彩色玻璃影壁,這樣疊加著望過去,仿佛眼前有一扇西式的彩色拱頂玻璃窗。陽光透過彩色玻璃射在洹雅腳下的黑石磚地上,演繹出同一種色調的陰影。
見洹雅停步,鄭絮絮直言:“洹雅姐姐,我還有事要忙,你自己隨便看看吧。”
洹雅微笑稱謝,她能感覺到鄭絮絮的不耐煩,與其讓彼此尷尬的互相擔待,不讓直率些各奔東西。
“好的,你別管我了,快去忙吧。”洹雅想先去彩色玻璃影壁后面瞧瞧,她望著鄭絮絮走進右手邊的方形門洞,才舉步走向影壁。
繞過影壁,陽光撲面而至。一條簡單寬敞的走廊上,巨大的玻璃窗干凈透亮,乳白色的窗簾被陽光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暈,顯得溫馨恬適。一排木制桌椅寬松的擺布,每張桌上都有一個廣口細頸白瓷瓶,瓶里插了一枝綠植,看起來生機盎然。洹雅很想在這兒坐一會兒,感受一下陽光的可愛,欣賞一番街景的流動。猶豫了一下,洹雅還是決定先去別的地方看看,此刻,她對這里充滿了好奇。
洹雅轉身又回到天井,走進了鄭絮絮去的方形門洞。一過門洞,光線驟減,視野卻開闊起來,這是一個大廳,典型的酒吧裝修風格,走的是歲月流金、懷念復古的路線,雖然放置了很多東西,但是看起來并不覺得雜亂,反而有些尋寶的神秘之美。有兩個年輕人正在打掃衛生,看到洹雅,只是笑著點點頭,應該是鄭絮絮打過招呼了。洹雅也笑笑,穿過了大廳,直奔另一邊的螺旋樓梯而去。
螺旋式樓梯如果出現在酒店里必定是能夠凸顯富麗堂皇的氣質,但是在這里,樓梯靠墻的一側成被設計成了書架,擺滿了書籍,洹雅簡單掃了兩眼,發現沒有特別好的書,倒以雜志居多,一本奇幻世界,竟然是期期不落。樓梯的扶手一側更像是看臺,高低錯落的扶手就像“小樓梯”,每一個梯階上都有一個小桌面,看大小,應該可以放一個杯子和一個盤子。洹雅站在樓梯上,向下望著小舞臺,想象著有人在舞臺上表演的情節,倒覺得這樣站著泡吧有股別樣的慵懶。
沿著樓梯拾階而上,洹雅來到了二樓。顏色深沉的地板,碎花圖案的亮色壁紙,強烈的反差帶來了空曠感。幾套風格各異的桌椅陳列其中,各據一隅,仿佛各自講述著自己的故事。烘焙香和咖啡香混雜在一起,都淡淡的,卻又深深的麻醉了嗅覺。樓梯口對面的墻上是一扇雙開的白色木門,浮雕刻花素雅簡潔,洹雅以為這只是裝飾的假門,可是想象這棟樓的空間,洹雅知道,門后面一定另有風景。穿過袖珍咖啡館,洹雅來到門邊,壓下門把手,往里一推,一間“書店”出現在面前。洹雅有些訝異,懷疑自己是不是推開了哆啦A夢的時空穿梭門,她回頭看看,咖啡室還在,洹雅不禁莞爾,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在小麻雀的肚子里探險,不知道后面還有什么在等待著她。
洹雅走進書店,后面的門應聲關閉。這間書店的書都是用一種很占空間的方式陳列的,通常的擺法是露出書脊排成一列或一行,可是這里的書露出的卻是封面。在各式各樣的架子上,各種各樣的封面匯集在一起,有種亂花漸欲迷人眼的感覺。更讓洹雅覺得特別的,是房間里的各種書架,竟然都是玻璃材質的,倚墻而立的書架倒也不覺得什么,但是在房間中間擺放的書架就有了一種穿透空間的視覺感,尤其是這些書架并非是常規的直角行,而是彎曲的流線型,這樣就仿佛所有的書都懸停在時空的流動中,對人散發著一種無法拒絕的吸引力。書架周圍放了許多方形皮頂的小木盒,顯然是為閱書人準備的專座。透過書店一側的玻璃書架,洹雅看到了適才在一樓看到的天井圍欄。找到門,洹雅站在了天井上方二樓的一圈步道上,步道上有桌椅,顯然也是為讀書人準備。天井對面還有一個房間,洹雅走過去,發現房間很寬敞,而且光線很好,但是空空如也。帶著疑問,洹雅從房間里退出來。她走回到書店,尋找著通往三樓的樓梯。
端詳了很久,洹雅終于發現了一個書架的異常。其他書架后面都是深沉的暗色,只有這個書架后面略有些光亮。洹雅在書架前看了半天,終于找到了“門把手”——書架隔板上的一個方形洞。手指穿過方洞,微微用力,書架便像門一樣被拉開了。穿過這扇“門”,洹雅進到了一個小方廳。與剛才的咖啡屋不同,這間小廳更暗了一些,擺放了一些簡單的柜子,整齊干凈,在這里,洹雅看到了另一個聯通一樓和三樓的步梯。洹雅四處打量,注意到方廳的一面墻上有扇木窗,她走過去,打開木窗,發現木窗外面還有一扇常規的玻璃窗,陽光從這扇窗射進小廳,映在地上的光影與這小廳室的氛圍格格不入。洹雅關好木窗,沿著樓梯往三樓走去。
來到三樓,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道玻璃墻,玻璃墻這一側的大客廳有音響設備、桌椅、立柜,看著這些東西,洹雅覺得這是個組織私人聚會的地方。玻璃墻的另一側是一間寬敞的大功能房,看里面的家俱和擺設,洹雅認定那些是專屬于陳丁的。
越過大客廳,洹雅走進了陳丁的房間,這個房間似乎比隔壁的大客廳還要大些,集合了臥房、書房、浴室、客廳的所有功能。在房間的一個角落,擺了四個書柜,書柜前面是一張大長木桌,上面堆放了很多東西,洹雅覺得,這個工作室和陳丁的花園真是截然不同的感覺,一個雜亂無章,一個井然有序。
洹雅見桌上堆了幾本書,就拿起了最上面的一本《時光的回響》,坐在椅子上看了起來。這是一本隨筆,寫的都是作者平日里的所想所思,雖然其中偶爾有些詼諧幽默的妙筆,可緩緩讀來還是難掩其中的自怨自艾。
“李洹雅,你怎么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