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以前一樣,紫陌早早的醒來,從枕頭下摸出葉青給的小瓷瓶,倒了一粒藥服下。身旁珞璆睡顏沉靜,一呼一吸,均勻吐露。她一怔,不知是藥力使然還是晨間神思不大安寧,那一瞬竟想不起他是誰。直到她定睛看清了他的臉。
是了,此人是她的丈夫。
這一切都不太真實。她忍不住伸手觸了觸他的鼻尖,誰料被他拉進懷里禁住,發絲鋪了滿枕。“原來裝睡。”她嗔怪道。
“再陪我躺會兒。”珞璆的聲音帶著晨起的沙啞。指尖在她的發絲中輕揉。綠色的浣露紗和烏黑的發絲癡纏在一處。
長發瀉下床榻,紫陌伏在他胸前,聽著他的心跳。
怦怦,怦怦。
覓花蘿的味道夾雜著輕微的藥香,在珞璆的鼻尖縈繞。約莫是那氣味真的攝了心魄去,珞璆突然翻身又欺住她。驚詫又羞惱的紫陌忙阻止他:“再吃不消的了!”
“覓花蘿的花香雖清淡,卻能輕易攝人心魄。阿陌身上常有此香,便是為了來勾我的?”
紫陌被他這番言論噎了噎。記得母親曾說過覓花蘿香氣的來由,大抵和宮里有關?她卻怎么也想不起。細細回想,竟有些頭疼。
晨鐘恰到好處的響起,驚散了滿室的旖旎。顓夫也很不合時宜的在門外低聲稟告,“少主,車馬已經備好。”
珞璆頂著被打斷的慍怒在紫陌唇上留下一吻后起身。紫陌攏著凌亂的衣物,側坐起,“又要外出?”她攏著衣帶,佯裝不解。
“難得空閑,帶你外出散散心可好。”他一邊說,一邊系好衣帶,紫陌撩開被子光著腳走向他,指尖輕合,拈下木施角上懸掛的束冠要為他束發,提醒他:
“當心著涼。”珞璆忙將人抱回床榻之上,順勢接過她捏著的束冠颯颯扣住頭發。劍眉星目,滿面春光,勾的紫陌又有些恍惚。
“我還得將歲貢送去給老夫人過目呢。”紫陌嗓音微啞,指尖輕輕拉住珞璆的衣襟。
他低笑一聲,掌心覆上她的手背輕輕握住:“不妨事。昨夜已經差人稟過母親。”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后面的小事就讓濯菽去安排。”
“你的表妹快來了,你舍得這時候走?”紫陌抬起星眸,眼尾還有缺覺的薄紅。
“與我何關。”珞璆眸色深了深,指腹蹭過她鎖骨。紫陌的衣衫本就堪堪掛在肩上,被那雙大手帶過,胸前春光即刻一覽無余。晨光透過紗帳,在她半敞的衣襟間投下細碎的光影,凝脂般的肌膚若隱若現。珞璆伸手替她攏了攏衣領,指尖不經意擦過鎖骨,激起一陣細微的戰栗。房中一時靜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忽然,他手臂一緊,將她攔腰摟入懷中。紫陌猝不及防,本能地攀上他的脖頸。他身上竟不知何時又燙的灼人。
束冠上的發簪叮當墜地,青絲如瀑垂落,織出一方私密天地。
唇齒相觸,熱意纏綿。細密的吻沿著頸側游移,如蜻蜓點水,卻又在每一處落下灼人的痕跡。紫陌呼吸漸亂,掌心抵住他的肩,聲音里帶著輕喘:“別……別鬧了!”她喘息著試圖喚回他的理智,卻不知這聲輕喚如同火上澆油……
珞璆扣住她的手腕壓進錦被,卻在唇齒交纏間,嘗到一絲熟悉的藥味。酸甜的山楂之下藏著絲絲苦味。他動作驟然一滯,耳邊驀地響起顓夫的話——
“藥中多是些溫補藥,確實用山楂掩了氣味,稱作山楂丸也無不可。但摻了一味砒霜,劑量雖小,卻會女子難以成孕。”
究竟是什么讓你的心拒我千里?
珞璆眼底暗色翻涌,忽然將她更深地壓進凌亂的被褥間。他咬住她耳垂,嗓音低啞得近乎危險:“今日只做阿陌的夫君。”
剩余的話語被盡數封緘于唇齒之間,他的掌心貼著她的肌膚游走,每一寸觸碰都似點燃一簇暗火。熱意在體內游走,紫陌呼吸漸促,喉間溢出一聲輕喘,卻反被他攫住。這一聲喘息似是給了他莫大的鼓勵,唇舌間的糾纏愈發深重,幾乎奪去她所有神智。
衣衫委地,兩具身軀緊密相貼,才覺芳華正好。糾纏中枕邊似乎有什么東西摔落,珠玉墜地的清響如碎雨濺落。她被珞璆纏的無暇顧及,只能沉溺于肌膚相親的熾烈之中。
鐘聲再響第三遍時,紫陌才從混沌中蘇醒。榻間衾被凌亂,猶帶纏綿余溫,方才的荒唐歷歷在目。而她周身已收拾齊整——素白中衣妥帖,身上猶有淡淡蘭湯清氣。
她下意識去摸枕下的瓷瓶,未果。艱難支起身子,才見滿地狼藉。藥丸四散,青瓷小瓶已經粉碎。
紫陌輕輕嘆了口氣。
又得勞煩葉青重做一次。
她隨手拾了兩顆落在枕畔的藥丸,就著涼茶咽下。
珠簾輕響,嫣然捧著清茶,羽扇端著熱水悄然而入。紫陌在嫣然的服侍下洗漱。羽扇則手腳麻利地更換了染污的床單,收拾了地上散落的碎片和藥丸。羽扇年歲與珞璆相仿,多數時候沉默得像一道影子。外間的桌上,飯菜還騰著絲絲熱氣——顯然算好了她醒轉的時辰,連碗盞都溫得恰到好處。
紫陌抬手將青絲綰成隨云髻,素白玉簪斜斜插入發間。古越禮制女子只需要服喪一年。紫陌卻執意素服三年。指尖觸及黛筆時頓了頓,終究還是放下。
珠簾再次掀起時,珞璆端著一盞紅棗湯走了進來。羽扇很有眼色地將嫣然帶走。“醒啦。”他在榻邊坐下,瓷匙輕碰碗沿,“用些湯暖暖身。”
修長的手指將湯匙送到唇邊。湯水溫熱適口,棗肉燉得綿軟,顯然費了功夫。
紫陌不免躊躇。若是他能寡情一些就好了......
珞璆指腹蹭過她唇角,似未察覺她的遲疑,只溫聲道:“你這兩日喝的茶不對味,我想著你愛喝的攏翠芽該是沒了。”
“這個啊。你可還記得折纖?”
“這名字......似乎是繡苑的。怎么突然提起她?”
“那你可還記得去年送過她一小盒攏翠芽?”說起這個,珞璆像是想起了什么,臉上有些不自然,卻未被紫陌捕捉到。“那姑娘癡的很,就那小小一盒,到如今也不舍得喝。近日天氣不爽,茶葉受了潮。我那日去繡苑,竟見她小心翼翼的一片片晾曬......”紫陌表示惋惜,“我瞧她醉心于此,便讓嫣然將樓里剩的盡數給了她。”
“我的夫人最是大方。”珞璆放下湯碗,將她從梳妝臺前攔腰抱至飯桌前。“但怎么都得緊著你的用度。所以今日帶你去師父的竹林小駐小住幾日。那后面后面有一片茶園,咱們便再去采些。顓夫有師父親傳的制茶手藝,要多少新茶都是有的。”珞璆又說:“昨日見你從繡苑帶回一本《百色集》。師父那里存了不少奇聞雜談。你素日也熱衷此道,想必會喜歡哪里。”
紫陌一邊用飯,一邊微笑著點頭應他,“子瀚的安排,極好。”
珞璆湊到她耳朵邊上,壓低聲音補充道:“師父去年埋下的梨花酒如今正是適口,咱們去偷偷喝掉如何。”
“那便......”紫陌故意拖長聲調,“卻之不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