簇新的三鳳錦袍,五彩的錦緞,以純金線織就而成,三只七彩的鳳凰在日頭的照射下,閃耀著輝煌的光彩,只堪堪比皇后的鳳袍略勝一籌。臂間纏上赤霞色錦緞綾純金線七彩湘繡芙蓉菡萏綴碧玉披帛。除卻皇后用八鳳圖案與長貴妃用三鳳圖案,余者冊禮上所用禮服的圖案,若非彩翟便系青鸞。
更衣畢,季姑姑為我梳起我晉封貴妃時的望仙九鬟髻,依舊嬛嬛有致,分毫不差。
季姑姑一壁梳妝,一壁感慨道:“奴婢一生,為諸多娘娘梳了這些發髻,唯有前朝的湘貴妃與娘娘這般,有著中和的發線。想來,若湘貴妃在世,只怕亦會被先帝冊封為長貴妃。”
我對著銅鏡兀自微笑道:“固然有此說,到底湘貴妃不曾得一封號,與卜長貴妃一般,算不得正兒八經。”
季姑姑一聽,奇了,一壁梳妝一壁開口問道:“娘娘這話聽誰說的?奴婢當日有幸為晉為妃位的湘貴妃梳望仙九鬟髻,曾聽得湘貴妃論及先帝曾意欲將“宸”字作為封號賜予湘貴妃。可惜發生了后來的事,封號一事,就此不了了之。”似乎意識到自己多舌了,趕忙噤聲,不再多言。
我亦不再多加追問,只心下存了疑。
梳妝畢,倚華等人依次為我佩戴上發簪,極為繁重,共有十六樹。發髻兩旁一對鎏金掐絲鏤刻東珠玳瑁珍珠點翠掩鬢,一對燒藍千葉孔雀佩鳳釵,一對鎏金掐絲鏤刻東珠羊脂玉珍珠點翠白玉碎米珠流蘇步搖,一對皇帝特地吩咐人趕在冊禮前送來的五色鑲琉璃掐絲點翠綠寶石鎏金白玉碎米珠流蘇步搖,一對五色鑲硨磲掐絲翡翠鎏金步搖、一對朝陽珍珠歲寒三友步搖,一對赤金琉璃碧荷釵,一對玳瑁合和吉祥簪,一對碧璽掛珠青鸞步搖、一對瑪瑙嵌羊脂玉葫蘆石榴步搖,一對赤金千葉喜鵲鳴脆步搖,甚是華麗繁復、瑰麗無雙,照得人無比尊榮華貴。
最后,發髻正中央戴上了赤金鑲碎米珠嵌赤真珠鏤空琥珀七尾鳳釵,鳳眼以小巧的夜明珠嵌入,其光芒位居眾珠之首,日光下可透千里之遠。透過銅鏡,鳳首口中所銜紅玉碎珠微微一晃,打在額頭正中央,愈加襯得我的肌膚白里透紅。鳳身以硨磲雕刻而成,雪白透徹,清澈明目。銜接的七條鳳尾以片金為底,以月光石、青金石、綠松石、紫螢石、芙蓉晶、孔雀石、紅瑪瑙為點綴,七彩五顏,紅光金色,流霞云繞,光華彩奪,耀眼不可方物,愈加顯得我姿容金光奪目,妝容璀璨。
發髻之間以一對翡翠流彩飛鳳簪、一對羊脂玉八寶芙蓉步搖、兩對紅寶石碎米朱砂花鈿點綴,金火璀璨,紫砂漫燃,極為慶喜歡欣。
皇后可佩戴八尾鳳釵,預示母儀天下;而長貴妃則屈居一等,可用七尾鳳釵,預示鳳座之下,獨一無二。
于莊嚴肅穆的端扆殿祭告時,我跪于上首,面色肅肅,端重凝結。
依舊是端扆殿前,冊之禮上,我聽著皇后口中朗聲道:“婉長貴妃林氏,得天所授,承兆內闈,望今后修德自持,和睦宮闈,勤謹奉上,綿延后嗣。”
我依舊低頭三拜,依舊恭謹答允:“承教皇后,言念隆恩。”
與貴妃所用的一樣,裝載長貴妃金寶的小箱高九寸、長一尺、寬六寸五分;外頭的大箱高一尺三寸、長一尺三寸五分、寬一尺,為杉木質,朱髹,繪鸞鳳紋;箱架高二尺一寸、方一尺八寸,箱架為椴木質,雕鸞鳳紋;鑰匙箱,高七寸、長一尺、寬五寸五分,質飾如大小箱;包袱用銷金云鳳云緞面,褥墊套衣用云緞面,皆明黃色,線絳線穗亦如之。
銀質鍍金冊亦共十頁;金冊頁亦重十五兩;每頁亦用赤金一錢九分;銀質鍍金錢個重亦一兩五錢;亦各用赤金九厘。
“長貴妃印”四個大字深深刻在我的手掌心,甚是沉重,重得我幾乎支撐不住,幾欲倒地。
眼角的余光中,在一旁觀禮的人群中,折淑妃與權德妃的眼中不過幾分欣賞罷了。余者眼中不外乎系憧憬與艷羨。無論如何,此刻的我成為諸妃眼中的焦點。我心下一時恍惚:想來,若惇怡長貴妃若還在世,只怕今日會是我與她一同晉為長貴妃的日子。
一段繁復冗雜的冊禮之后,便系琉璃宮的盛宴。
今日,皇帝開了先例,自卜長貴妃之后,便系我這位婉長貴妃至尊無二。來日,只怕亦會有帝王冊封嬪御為長貴妃,并加以封號。自大楚開國以來,長貴妃之位終于有人名正言順地登臨其位了!
緩步入琉璃宮內,衣裙姍姍,如鳴環佩,輕移蓮步,婀娜多姿。短短幾步的路程,我走出了最為尊貴的嬪御之姿。
“妾妃參見陛下、娘娘,陛下萬安,娘娘金安。”我站于諸妃面前,自臺階前,盈盈拜倒,語氣吐蘭。
“起來吧。”皇帝含笑著走過來,親自扶我起身上臺階,入座龍椅之西的金座,雕琢鳳舞九天,浩氣回腸,金光四射,巧妙絕倫,只比皇后的鳳座小了一等。落座后,雙目對視之下,他的眼睛含情脈脈,幾欲令我沉迷其中。
待我對他微微一笑,巧柔溫軟,隨即轉頭,對下首諸妃吩咐道:“大家都入座吧。”
眾人如此方重新入座。此時,有人注意到,伊澤良人并未現身,困惑一句。
皇后隨口解釋了一句,“伊澤良人身子抱恙,已然與本宮告了假。”
每每入了寒冬,伊澤良人素來身虛體弱,此事眾人皆知。
據承文探聽得知:自入御殿以來,每歲寒冬時節,伊澤良人便體質虛弱,時常頭痛口渴,肢體酸軟,胸肋脹滿。有時攻沖作痛,煩躁少寐,氣道阻滯,停飲火盛;以致腹痛未減,夜不得寐,故而常服犀角上清丸、清肺抑火化痰丸、和肝理脾丸、疏風止嗽丸、殊砂安神丸等。最常用的一劑為燈心、竹葉、薄荷、菊花、蘆根各五錢,三仙飲一份。
“如今,正一品長貴妃之位,終于有人理所應當地端居其上,可謂一大圓滿。”坐在一旁赤金鳳座上的皇后笑著對右側的皇帝恭賀道。
“是啊。多年來,咱們大楚朝的第一位長貴妃到底出自朕的旨意。”皇帝滿意地看著我,笑意如三月春風,甚是涼爽怡人。
“這還得多謝陛下關懷。若非陛下,妾妃如何有登臨長貴妃之位的機會?說到底,妾妃如今的尊榮位分皆源自陛下。”我頷首盈盈,語氣綿綿,聽來甚是清脆悅耳。
“玉婓如此性情,如何當不得大楚朝第一位長貴妃之位?”皇帝笑意甚濃。
“妾妃祝陛下、婉長貴妃恩愛永久,綿延不絕。”諸妃在下首趁勢起身,舉起酒盞,對上頭慶賀道。
皇帝亦與皇后、我一同舉起酒盞,回敬諸妃。
慧妃開口,笑語連珠,“眼見陛下與婉長貴妃這般親密,當真叫咱們姐妹好生羨慕。”
折淑妃與權德妃一前一后,慶賀我晉封長貴妃之喜。
“妾妃祝愿娘娘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折淑妃舉起酒盞,甚是歡喜地對我恭賀。
權德妃亦滿臉笑意,如一朵白色荷花,綻放水面,花瓣一片片漂浮在水面之上,愈加顯出身姿的輕盈婀娜來,舉杯道:“妾妃亦如此祝愿。”
我面帶笑意,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已是月上柳梢頭之時。琉璃宮宴罷,諸妃回宮歇息,皇帝自然下榻長樂宮。如此不過爾爾。
今日,云容特地深夜前來,問我借用五色鑲琉璃掐絲牡丹點翠綠寶石鎏金白玉碎米珠流蘇步搖,只怕此事非同小可。
我心下隱隱覺得:只怕云容今日所為,定然關乎一則御殿之中的大秘密。若非如此,她絕不會如此鄭重其事地前來叨擾。再者,依著素日看來,她自始至終皆系秉著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原則,只怕今日這物件無論如何,我都得借給她了。不然,只怕我尚不得知此事與何人有關。不對!當日正為我的容貌與湘貴妃有關,這才得了她幾分提點。今日之事,難不成依舊與湘貴妃有關?若果真如此,只怕此物我非得出借不可了。
想了想,緩了緩心緒,我隨即旁若無人地答應道:“故姑且先稍等片刻。”一壁吩咐倚華將那對步搖取出來。
倚華一時聽愣住了,遲疑起來。
我正與云容絮絮閑話,只見背后毫無動靜,隨即轉頭看去,只見倚華。愣在那里,不覺叫起來,“倚華,你還愣著干嘛,趕緊去將那對步搖取出來啊。”
倚華這才聽明白,趕忙去了。不一會兒隨即出來,行禮道:“回稟娘娘,若奴婢未記錯,只怕此等物件娘娘當日吩咐凌合收入庫房中妥善保存了。若娘娘這就要,只怕一時半會兒還得找凌合翻出賬冊,好好看看放在哪兒了。若一味盲目地找尋,咱們庫房這般大,只怕到了明日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