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系惇貴嬪的好日子。今日一看,她果真好氣色,神色和悅美滿,親切和睦。
“自從惇怡長貴妃仙逝之后,陛下難得這般高興。如此說來,皆是惇妹妹的功勞。還望惇妹妹可以好生安撫陛下,好生伺候陛下。如此,本宮再無期盼了。”皇后看著惇貴嬪,面色柔和道,語調(diào)中滿是期望。
“請皇后娘娘放心。妾妃一定會好生伺候陛下,不叫陛下與娘娘失望。說來,陛下昨夜曾好生贊嘆吳姐姐與呂姐姐的手藝。每一回,二位姐姐烹飪出的藥膳皆有益龍體且入口美味。昨夜陛下可謂贊不絕口。妹妹來日還得好生向二位姐姐學習呢。”惇貴嬪一番話,連帶著提及吳美人、呂良人,更叫人不由得對她們?nèi)瞬毮俊?
吳美人、呂良人面露喜色,紛紛回應道:“既是陛下親口,惇貴嬪娘娘又有這個興致,妾妃自然竭力傳授,毫無保留。”
“看著眾姐妹如此和睦,御殿之內(nèi)一派祥和之氣,可見系皇后娘娘統(tǒng)轄御殿有方。”婳貴妃眼見嬪御之間如此和睦,面色不由得微笑起來,帶著一份平和的滿足,對皇后點頭道。
“婳貴妃此言有理。”皇帝歡悅的聲音自殿外傳來,可見心情愉悅。
“妾妃參見陛下。”諸妃仿佛聞到花香的蝴蝶,一股腦兒全飛上前去。
皇帝撩開明黃色的錦緞袍子,落座上首,吩咐一句,“都起來吧。”
皇后笑著問道:“不知今日陛下緣何如此歡喜?”
皇帝喜滋滋道:“今日,朕聽聞稚奴在戰(zhàn)報中提及,前線戰(zhàn)事獲勝。貴妃父兄在前線立了大功。聽著稚奴話里話外的意思,若非貴妃父兄一力在旁輔佐,只怕他絕不會如此輕易獲勝。”
“如此天大的喜事,可見系祖宗保佑,如此說來,殷氏父子功勞不小啊。他們父子三人為陛下立下汗馬功勞,可見系天意號召,意欲催促陛下冊立第二位長貴妃了。”說著,皇后面色喜笑顏開地看著婳貴妃。
長貴妃之位如此尊貴,原本只我一位,自然顯得尊貴無比。然則今日多了婳貴妃,只怕我在這御殿之中的尊榮地位要分去許多了。
婳貴妃聽聞皇后此言,一時歡喜,一時驚訝,小心翼翼地瞥了我一眼,謙虛笑道:“皇后娘娘謬贊了。說來妾妃父兄在前線立下大功,本就系分內(nèi)之事,如何能推恩于妾妃。何況,御殿之內(nèi)、前朝之事,素來并無瓜葛。娘娘若意欲如此晉升妾妃,只怕于理不合。”
皇后嘖嘖驚嘆,甚是贊賞婳貴妃如此行徑,一力勸道:“婳貴妃品格如此謙遜,可見配得上長貴妃之位。何況,前有婉長貴妃為國祈福,一朝回宮,風光無限;現(xiàn)有婳貴妃你父兄二人為國奔赴、前線殺敵,可見功勞不小。陛下不日自然要在前朝獎賞殷氏一族。如此恩寵,你又怎能幸免?這本就是你應得的福分,你又何必如此謙虛?”說著,與皇帝交換了一個眼色。
皇帝笑容可掬地接下了皇后的話,“羽云你實在太過謙虛了。你父兄二人在前線戰(zhàn)功顯赫,殷氏一族自然水漲船高。你身為帝妃之首,當日蒙冤受屈,一朝清白得出,既可晉為貴妃,今日如何不能晉為長貴妃?何況,依照你的品性,如何不可與玉婓平起平坐?”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皇帝如此親密地稱呼婳貴妃的名字,叫我一時驚奇之余,亦叫婳貴妃受寵若驚。
惇貴嬪在旁見我面露喜悅之色,隨即大著膽子歡喜恭賀,帶著幾分打趣的意味道:“如此說來,妾妃要改口稱呼一句‘婳長貴妃’了。”
有惇貴嬪開頭,諸妃見狀,紛紛慶賀,“妾妃在此預先祝賀婳長貴妃娘娘萬福金安。”
我亦起身行平禮,嘴角含著如春的笑意,恭賀道:“妹妹在此先祝賀姐姐。”
婳貴妃急忙行禮,謙虛道:“不敢當,不敢當。”然則嘴角浮上了一縷舒心的滿足與歡喜。
顯而易見,有家人在前朝為之賣命,于御殿之內(nèi)的嬪御亦有好處。
我心中不禁想著:若我也有家人在前朝擔任文官武將,只怕我與裊舞兩個人在御殿之內(nèi)定能如魚得水,較今日輕松一些。
今日,婳貴妃的恩寵已然是鐵板釘釘。然則,她終究將我記掛在了心上。故而離開徽音殿后,她特地前來未央殿拜訪,借著贈禮的名頭,送來許多奇珍異寶。想來便系她長年累月所得,精挑細選之后才呈上,以示誠意。
“婳姐姐太客氣了。”眼見著一盤盤珍寶散發(fā)著奇異的光芒,從我面前飄過,我僅僅示意凌合記錄在案后,隨即收入庫房之中。倚華在正殿之中又添上幾個炭盆,散發(fā)著熊熊炎熱的熱氣,叫人暖到心窩里,隨即端上一盞婳貴妃素日飲用的君山銀針。
君山銀針芽頭茁壯,長短大小均勻,茶芽內(nèi)面呈金黃色,外層白毫顯露完整,而且包裹堅實,茶芽外形很象一根根銀針,雅稱“金鑲玉”。
更有佳句:金鑲玉色塵心去,川迥洞庭好月來。君山銀針香氣清高,味醇甘爽,湯黃澄高,芽壯多毫,條真勻齊,白毫如羽,芽身金黃發(fā)亮,著淡黃色茸毫,葉底肥厚勻亮,滋味甘醇甜爽,久置不變其味。沖泡后,芽豎懸湯中沖升水面,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蔚成趣觀。
待示意倚華離去,我與婳貴妃如同矯情甚好的姐妹倆,一同和睦共處地面對面閑聊。
“妾妃想著今日之事,固然系陛下的意思,到底出于妾妃父兄在前線奮勇殺敵之故,這才致使妾妃一朝登天,有晉為長貴妃的機會。此番妾妃前來,實在贈禮賠罪。若娘娘以為妾妃因著族人之功而得意妄為,那娘娘可真是誤會妾妃了。”婳貴妃面容萬般誠懇,眼光灼灼,幾欲燒傷人的眼眸,“妾妃心知肚明,若非父兄在前朝不斷立下戰(zhàn)功,只怕妾妃連今日得帝妃之首亦坐不上。而娘娘素來有福,叫二位長貴妃愈加長壽,顯見后福無窮。再者,娘娘當日為國祈福而出宮,回來之后頗受陛下寵愛,此乃人盡皆知的事端。最終娘娘登臨長貴妃之位,實在理所應當,叫人不得不心悅誠服。如今,妾妃一無所出,甚至膝下無子,于社稷無益;二來,妾妃素來不受陛下看重,恩寵平平;三來,固然妾妃有著協(xié)理御殿之權,到底有皇后與娘娘二位在前方辛勞著,實在算不上大功。唯有父兄戰(zhàn)功可以叫妾妃出頭而已。然則,御殿前朝素無往來,只怕今日陛下意欲將妾妃晉為長貴妃,只怕系為了安撫妾妃父兄之心。如此說來,妾妃到底與娘娘系不同的。若娘娘心頭對妾妃有了幾分敵意,妾妃在此懇請娘娘聽妾妃一語:妾妃對娘娘敬仰和睦之心,從未改變。來日無論妾妃身居何位,定唯娘娘馬首是瞻。”說著,婳貴妃起身行大禮,神色鄭重肅穆道。
眼見婳貴妃如此誠信誠懇,我嘴角的笑意愈加蔓延出未央殿,仿佛春意無窮,日光暖陽,百花齊齊開在長樂宮中,離座扶她起身,坐在她旁邊,對她和顏悅色道:“姐姐今日既如此與妹妹交心,妹妹不妨與姐姐坦白一句準話:妹妹從未視姐姐為仇敵。自妹妹入宮以來,便樹敵不少。姐姐可還記得當日定誠淑妃、蘭妃一同羞辱妹妹一事?”
婳貴妃微一思量,隨即點點頭,承認道:“妾妃記得此事。”
“那日,若非姐姐出手相救,只怕妹妹早早落難。自從彼時起,妹妹對姐姐便有了幾分關心。隨著時日變長,妹妹愈加覺得姐姐素來為人和善,可見系心境明亮而澄澈之人,故而妹妹從未想過與姐姐交惡。如今,裊舞姐姐與妹妹已然失了聯(lián)系,心如死灰,再不現(xiàn)身,敏姐姐亦撒手人寰,眼下唯有姐姐與德妃、巽妃姐姐可共議大事,妹妹自然仰望諸位姐姐扶持,方可坐穩(wěn)長貴妃這把椅子。今日姐姐既如此誠心誠意與妹妹坦言,妹妹不妨亦發(fā)一毒誓:若此生與姐姐有交戰(zhàn)之時,定叫妹妹受阿鼻地獄千刀萬剮之刑,萬劫不復。”我的眼中泛出兩朵淚花,充盈著流出了眼眶,滑落在下巴上,滴在了錦緞絮衣宮裝上,猶如兩顆鮮紅色的珊瑚珠。
婳貴妃萬般感動,深深握緊了我的柔荑,“妾妃多謝娘娘這般信賴。”
正兀自感傷之際,婳貴妃忽而想起什么似的,開口道:“說來,妾妃知曉一件事,甚是蹊蹺,或許與惇怡長貴妃之死有關。然則妾妃亦不清楚究竟二者之間是否有干系。”
我疑惑起來,看著她,問道:“不知姐姐所言何事?”
婳貴妃躊躇著,局促不安起來,隨即慢吞吞道:“娘娘可記得惇怡長貴妃死前進食軟脂糕一事?”
我點點頭,不明她為何提及此事,眼眸疑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