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章美人、嬴良人合作討得皇帝歡心,其余嬪御愈加心動,逐日效仿吳美人、呂良人。可惜,美味的膳食日日入口,到底有膩歪的一日,遑論已有吳美人、呂良人珠玉在前,她們的手藝著實難登大雅之堂。故而一時之間,除卻幾個舊情尚在的我、權德妃等嬪御與她們四個,唯獨云昭容、伊澤良人、容貴姬、寧貴姬、貞貴姬可分得些雨露君恩。
如此九人中,論起恩寵,首屈一指不過吳美人、呂良人與云昭容;其次當屬章美人、嬴良人;伊澤良人、容貴姬、寧貴姬、貞貴姬居末尾。
隨著御殿諸妃年歲的增長,大家恍惚間皆暗暗察覺皇帝格外偏愛年輕貌美的妙齡女子。故而除了服侍殷勤的吳美人、呂良人,便只有風華正茂如云昭容、嬴良人之流格外受皇帝青睞。
我暗暗揣測:若非容貴姬三人出身東項,只怕此刻尚不得如此恩寵。論及異族出身的嬪御,還有一個權德妃。然則她固然出身新羅,終究不得與東項相提并論。何況,新羅早已安然臣服,且國內并無危機,楚朝自然無需擔憂番邦小國作祟。
身處御殿之內,因著東項國主的面子與皇帝的優待,數年來的養尊處優令伊澤良人肌膚雪膩尤勝往昔。她本就出身高貴,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番尊華貴氣,可惜不及容貴姬姿容美艷過人,如一朵嬌嫩的薔薇,肆意綻放出嫵媚與妖冶,反而如同一朵潔白的蓮花,盛開在水面之上,濯清漣而不妖,姿態清漪,若非特特專心,恐無人窺見其亭亭玉立的身姿氣度,故而至今身居良人之位。寧貴姬橘氏身姿纖弱,似扶風弱柳,可惜頗有一番體弱之癥,素日湯藥不離口,至今不曾誕育,遑論皇帝對她的恩寵早早消弭殆盡,如今看來顯得格外稀薄。
“其她人尚可不論,唯獨云昭容與嬴良人獨占鰲頭,本宮瞧著隱隱浮現出當日定誠淑妃御殿第一寵妃的名號。”
此話經由皇后之口道出,不曾得見定誠淑妃絕世容顏的新晉嬪御不難想象當日定誠淑妃何等恩寵。如今,這名號也落到了云昭容與嬴良人身上,可見時過境遷,御殿之內經過幾輪變換,早已時移世易,亦昭顯出一番現實:御殿之內,從不缺年輕美貌的女子。認真計較起來,當日晨昏定省,還是折淑妃起的頭。
當日清晨,日光明媚,似一縷金色的光華,被九天玄女撒進徽音殿內,照亮了這座嬪御聚集在一起的高尊宮室,令徽音殿彌漫出一股自然柔和的溫馨氣息,仿若寒冷的冬日雪天之際,忽而自屋外步入擺滿了炭火盆的暖閣之內,溫暖的春意嘩然拂面而來,猶如百花齊放,鳳舞蝶飛。
寬闊的徽音殿內,皇后為著皇帝數日來格外青睞云昭容與嬴良人,顯見圣心大悅,便對她們二人格外看重。一番親切的問候之后,隨即賞下無數禮品,道:“待到來日二位妹妹的資歷深了,本宮自會為二位妹妹向陛下諫言,擢升你們的品階,坐擁一宮主位。此段時日,還望二位妹妹盡心竭力,好生服侍陛下。”
皇后一番話,既叫她們二人萬般感謝,亦叫在旁看得眼熱心饞的其她嬪御再次起了話頭。固然言語之中多了幾分顯而易見的嫉妒與艷羨,到底心下了然自己并無她們二人這般本事,叫皇帝龍心大悅,礙于皇后的面子,只得忍下。故而云昭容與嬴良人她們二人挑起話頭、閑話幾句之后,徽音殿內隨即寂靜無聲。
眼見漫漫無話,折淑妃打破了這一片平靜,忽而微笑一聲,奪得所有人的矚目,這才道:“論及姿容絕代,固然婉長貴妃與惇怡長貴妃國色天香,且二人有幾分相似之處,然則論及璨媚靈姿,當屬定誠淑妃第一。當日,穆懿文太子的長相經陛下之口道出‘貌豐秀、若圖畫且目有重瞳’十一字,顯見乃貴人之命,前世當屬神祇仙人。只可惜天意難料,穆懿文太子竟無福消受東宮之德,早早離世。如今云妹妹、嬴妹妹二人,一個冰縹玉色,一個體香沐月,皆叫人心醉神迷。果真是陛下當日親自選中的人物,當真好絕色。想來二位妹妹來日若有所誕育,只怕亦會隨你們的容貌。”
折淑妃一番話可算是將她們二人與定誠淑妃相提并論了。她雖已仙逝,終究留下了曾經擔任御殿第一寵妃的美名。如今,這般榮寵聲名落在了云中才人等身上,可見是多大的夸贊。皇后不曾開口反駁,可見如此說法確有其事。定誠淑妃最為人羨慕的除卻過人的美貌,便系一舉誕下除稚奴以外的皇次子。縱然穆懿文太子少年早逝,終究有皇太子的名號。只怕一個不小心,折淑妃此話會叫云昭容等升起不該有的心思。
云昭容與嬴良人得折淑妃如此贊譽,面上自然喜不自勝,然則語氣到底委婉謙虛幾分道:“承蒙淑妃娘娘吉言。縱使來日皇子酷似陛下,只怕亦會博得天下女子的仰慕,又何必與妾妃相似呢。說起來,其他皇子且不論,只說娘娘膝下的恭順殿下,容貌與陛下如此相似,可見是一個模子里頭刻出來的。”
恭順的樣貌豐神朗朗、修身玉立,與皇帝固然有七分相似,到底有三分似足了折淑妃的安貞靜正,不似皇帝那般充滿男兒氣的英挺俊朗、神采奕奕。
云昭容與嬴良人此言自然叫折淑妃愈加歡喜,連連笑道:“為善到底系龍子,自然似陛下多一些。”
皇后眼見如此,不由得打趣道:“如此看來,咱們今日膝下有子嗣的嬪御,可得了個好機會,好生談論養育皇嗣的經驗了。”
此言一出,無論膝下有否誕育皇嗣,在座嬪御皆紛紛將話題轉移到皇后的養子——恭謙身上。
“皇后娘娘身為天下之母,肩上責任重大,何況還要悉心養育恭謙殿下,可見勞苦功高。來日,恭謙殿下長大成人,縱無緣得見生母面容,到底有娘娘這位養母時刻愛護,自然少不了呵護與疼愛,想來定會萬般孝敬娘娘,以慰娘娘慈母之心。”昭貴姬語氣和睦道。
慧妃觸動心腸,不免起了興致,說一句,“生娘不及養娘親,咱們好生看護、照料著孩子,它日定會有反哺的那一日。”
皇后甚為認可,點點頭道:“慧妃所言甚是。”繼而轉向權德妃,微笑著打趣,問道:“聽聞嘉慎公主前段時日測出了身孕,只怕德妃妹妹不日便可升任外祖母了。當真叫本宮羨慕不已。”
得了消息之后,隨著駙馬聞妥的回稟,嘉慎公主的身孕前段時日早已傳入御殿之內。可惜,彼時皇帝實在心痛,故而對此事不過三分歡喜而已。其她人亦不敢時刻在他耳畔嘮叨,故而皇后今日趁著機會提及此事,意在安撫權德妃之心。
果然,權德妃聽聞此言,當即露出七分笑意,頷首柔軟道:“娘娘謬贊了。太華固然有此福分,來日娘娘被人喊一句皇祖母,那才叫人羨慕呢。”
在座諸妃皆歡笑起來。
皇后強自忍著笑意點點頭,到底掩不住春風滿面,喜上眉梢,只道:“源清還小,還不到那個時候。”
我不由得觸動母女之情,欣慰笑道:“當日,妾妃亦如此認為,只想著鸞儀還小,還不到談婚論嫁的時候。熟料一眨眼,小小的襁褓孩童一下子長成了大姑娘了,不日便到了下降的年歲,可談婚論嫁了。”言語中不禁流露出幾分悲傷與失落。
嘉和帝姬與鸞儀同歲,早已經歷了一次女兒下降的權德妃自然明了我的心思,對我安慰般點點頭。
溫妃眼見我倆如此,便道:“當日,嘉慎公主一人下降。如今,嘉敏帝姬與嘉和帝姬同歲,二位公主一同下降,只怕系御殿之內的大喜事。屆時,只怕需要皇后娘娘親力親為,方得婉長貴妃、權德妃與二位公主的感激。”
皇后面容愈加舒心,“這有何妨。但凡日日有如此喜事,本宮每日忙得足不沾地亦心甘情愿。”
禮貴嬪打趣道:“只怕此類事宜再多,亦不會叫皇后娘娘格外上心。妾妃唯恐今時今日,皇后娘娘已然在四處打聽與恭謙殿下同歲的豪門千金、貴家小姐充當來日的兒媳婦了。”
禮貴嬪一番話,可算是說到了皇后的心坎兒上,叫她愈加歡喜,鳳容柔軟而溫和,似夏日冰窖里鑿出的最綿軟的一堆積雪,舒心而暢快,“禮妹妹此話可見本宮與陛下將你寵壞了。連本宮與源清亦被你笑話一番。”頓了頓,收了幾分笑意,微帶幾分沉重道:“源清年紀還小,何況還有鉿王呢。”言畢,目光在我身上飄了飄。
婳貴妃出言道:“諸位皇嗣中,成親最早的便屬婉長貴妃一手撫育大的鉿王了。當日,恭成殿下被立為鉿王,出宮開府,不過數年便有了四子二女。固然六個孩子皆為庶出,終究系鳳子龍孫,叫陛下享了一回祖父的福。如今,陛下長女嘉慎公主數月之后即將臨盆,可見咱們大楚子嗣繁盛,來日之路定會輝煌燦爛。”
“婳貴妃此話頗合朕心。”皇帝爽朗的話語自殿外傳入,可見他一早攔住了戍守的內侍,示意他們不必通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