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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權父往事

  • 照影曲
  • 林遇澤
  • 3197字
  • 2023-11-23 14:00:46

“御殿之內,何人不存著與朱貴姬一樣的心思。然則咱們都沒有朱貴姬這般好命罷了。到底是命中注定的福分,叫朱貴姬得了機會。”慧妃萬般感慨道。

“朱貴姬素來無寵。然則她的心思,妾妃素來明了。若非為著低微的家室、尋常的容貌、平庸的才情,只怕她亦會早早如懿妃姐姐、妾妃、愨惠長貴妃這般登臨高位。”我吐出一口氣,對皇后娓娓道:“當日,初入御殿,朱姐姐先是去了聽風館,再與妾妃一同往菊園賞景。彼時還遇上了懿妃。姐姐可還記得?”言及于此,目光自皇后身上轉向懿妃。

懿妃點點頭,繼續(xù)話題道:“說來彼時妾妃始終記著居住外宮之時,朱貴姬待妾妃如何不敬,故而妾妃一時意難平,刻意為難了她。”

“哦?”溫貴嬪詫異問道:“不知身處外宮之時,朱貴姬如何對妹妹你不敬?依著妹妹的出身,她如何敢對妹妹不敬?”面容十分好奇。

“不外乎話里話外看不慣我的言行舉止,待我格外冷淡罷了。說來也是。彼時按著我的身份,無人不敬,到底有幾分虛榮在。而朱貴姬卻是對我視而不見,刻意冷漠。不怪我心里頭不自在。”懿妃臉上轉過一分不自在,簡單解釋道。

“妹妹出身高貴,歷來為眾人奉承。想來彼時朱貴姬不同于常人,可見絕非趨炎附勢之人。如此說來,朱貴姬倒有幾分出淤泥而不染的品格。”慧妃若有所思道,不由得夸贊起朱貴姬來。

“姐姐此言極是。然則如今朱貴姬為了一己之私,如此行徑連陛下亦難容忍,只怕咱們縱使稍作庇護,亦不能夠了。”我惋惜道。

“陛下如此暴怒,想來咱們意欲庇護朱貴姬一二亦不能夠了。”慧妃垂下如羽的睫毛,無可奈何道。

懿妃的嘴角含著一縷冰冷的笑意,漠不關心道:“這一切都是朱貴姬自己做的孽,與咱們有何關系?”

“依著陛下的意思,只怕無論刺客并幕后真兇系何人,朱貴姬之責只怕是定要追究到底了。”我細細瞅著皇后的臉色,踟躕著道出。

“依照陛下的性子,只怕朱貴姬此番再無出頭之日了。”皇后與慧妃陪伴皇帝多年,自然知曉皇帝的性情,此言一出,自然心底明了皇帝意欲對朱貴姬追究到底。

懿妃滿臉無所謂,嘴角甚至帶上了幾絲若有似無的笑意,默不吭聲。

皇帝意欲如此,在座諸妃皆無一人有本事勸得皇帝回心轉意,縱使我亦護不得朱貴姬,只得照著皇帝的心意與皇后一同處理此事。

“陛下親自吩咐妾妃與皇后一同處理此事。皇后才德出眾,想來自可妥善處理。妾妃資歷淺薄、才能不足,自然唯皇后娘娘馬首是瞻。”我對皇后頷首行禮道,算是將這一樁案子一并交由皇后處理。

皇后自然明白我的心思,故而為難幾分,應承下來,“妹妹既與朱貴姬素來交好,此事交由妹妹來處理,自然不妥。陛下金口玉言,不若由本宮來當這個惡人。”言畢,吐出一口氣,萬分惋惜道:“朱貴姬素來安分守己。今日之事當真聰明過了頭,竟明里暗里算計到陛下頭上,叫陛下難做人。”

懿妃悠閑自在道:“說來也是朱貴姬自己的命罷了。上天欲意如此,咱們凡人如何有本領更改。”面容毫無擔憂之色,可以想見心里頭樂見其成。

皇帝執(zhí)意如此嚴懲,此事連皇后亦無可奈何,只好秉公辦理。我與朱貴姬有幾分交情,自然不得涉事其中,算來只好全憑鳳諭。

對于其她嬪御來說,此事不外乎朱貴姬因著當日救了皇帝一命,一躍晉封為貴姬,然則一夕之間受了皇帝無緣無故的冷落,撤了綠頭牌,堪稱回天乏術,再無出頭之日。朱貴姬連為自己哭一聲的機會都沒有便算是入了冷宮。只怕依著她的意思,至死都不曉得自己做錯了何事。故而御殿諸妃皆暗中竊喜朱貴姬固然晉為六貴姬之一,到底居于末尾,何況從今往后再無崛起之時。少了一個爭寵奪愛的人,對于御殿之內的所有嬪御來說,從來都然則一件好事。

權德妃聽聞此事,曾有幾分疑惑,亦在徽音殿內晨昏定省之時提及,皇后自然不會隱瞞,然則此事終究不好直言,便示意她暗中問我。

我如實以告,權德妃聽罷,只感慨了一句,“當日依修媛亦曾躋身貴姬之列,今日有幸躋身九嬪之列。只可惜,朱妹妹卻是再無翻身的機會了。”

“依姐姐與朱姐姐到底是不一樣的。”我不知該如何回應,只好這般言語,鼻息之間盡是安仁殿內特有的雪梨香之氣,清新沁人。

權德妃恍惚想起什么似的,似是在嫌棄殿內的香氣不夠濃郁似的,徑自揭開爐蓋,在九轉青鶴銜芝紫金嵌碧玉點綴香爐中撒下一把自香盒里頭取出的香粉,閑聊一般說道:“昨日,荷華似乎瞧見御殿外頭有人給依修媛送了一封信。”

“想來自是家書。”眼見權德妃如此迫不及待地焚起我才贈予的香料,我心下有幾分歡喜,可見她對我不曾避諱,亦不甚將送信一事放在心上,端起茶盞啜飲起來。

“可我記得依修媛她當日正因家徒四壁、生母早逝,這才入宮為奴。算來若是家書,只怕系她父親送來的。”蓋好爐蓋,浣手洗凈柔荑,隨口說著,權德妃眼角流露出一抹哀傷,顯出幾分淚光點點,“她到底有一位父親尚在人世,可惜我的父親卻是早早離世。年幼時,我曾問過我母親一句,孰料她只一味地哀傷慟哭。自此,我再不敢多問了。”

望著香爐上自青鶴口中所銜靈芝的頂端裊裊升起的白煙,我看得出了神,一時深有感觸,喟然一嘆道:“我如何不曉得姐姐你的愁緒。”頓了頓,端起一旁的茶盞,啜飲一口,滾燙的寧紅茶水流入腹部,才有了幾分暖意,“我自幼生父早亡,只余娘親與長姐相互扶持。當初,若非娘親早早離世,只怕我與裊舞姐姐絕不會入御殿。”

聽了我的話,權德妃恍惚的神情中似是想起了過去的一些事,對我露出淡淡一笑,口氣隨意地應和道:“看來咱們都是一路的苦命人。想來便系如此,這才叫咱們聚在了一起。”

“之前仿佛從未聽姐姐提及家中趣事。不知姐姐今日可否與妹妹好生詳談一番?說來娘親離世那歲,我不過六歲。若非為著裊舞姐姐彼時七歲,年歲稍長,時不時與我提及,只怕我早已忘卻娘親的容貌。不知姐姐可還記得你生母的樣貌?”細細回味早先的日子,我想了想,感慨起來,只覺歲月無情,隨口好奇地問道。

權德妃今日興致正好,倒不藏著掖著,欣然與我分享年幼時的趣事,嘴角含笑道:“我年幼之時的事情早已記不清了,只記得當日我父親拋棄了我的母親,我母親一時悲憤,令我隨母姓而非父姓。至于我父親的姓氏,我母親無緣親口告知我。我外祖父母亦對此諱莫如深,從不提及。”

“如此說來,權可是姐姐生母之姓?”我登時來了興致,湊近了頭,仔細地問道。

權德妃點點頭道:“正是。我父親薄情寡性,在我母親生下我不過數(shù)日,隨即拋棄了我們母女倆。我母親悲痛欲絕之下,撫養(yǎng)了我?guī)啄觌S即撒手人寰。到底還是我外祖父母將我領回家,細心將我養(yǎng)大。而后為著我外祖父官職的升遷,我隨他一并來到大楚。在我外祖母的督導下,我自幼修習《女訓》、《女戒》、《女則》并廚藝、刺繡。隨著外祖父在官場上平步青云,我的女紅與德善之名亦廣為人知,這才有了被帝太后一旨選入宮的一日。”

見到她如此講述自己的故事,我自然也起了興趣,興致勃勃道:“我只記得裊舞姐姐與我提及我母親當日酷愛歌舞。連帶著她也記住了一些我母親生前最愛的曲譜。我自幼隨我母親修習了一些舞蹈。可惜最終我母親英年早逝,我亦沒了機會,只好憑著與生俱來的天賦獨自鉆研。幸而我天分極高,這才叫我學得了舞蹈的精髓。”一壁回味著過去的歲月往事,一壁細細講述起來,只覺我倆同病相憐。

權德妃贊同地點點頭,“我亦如此。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想來便系我母親在廚藝刺繡上的天分盡數(shù)傳給了我,印刻在我的血脈之中,我才能花費不過十來年的時間便徹底精通新羅的廚藝與刺繡。說來縱不及瑯貴妃與懿妃,到底算是新羅國內首屈一指的能耐了。”面上不由得緋紅幾分,可見權德妃固然所言屬實,到底系謙遜之人。

“姐姐當日對稚奴的關懷,至今令妹妹嘆服。想來唯有如此美滿的出身,才造就了姐姐這般溫良如玉的品格。”我不由得提及當日那個待人冷漠的孩童,念及如今已為人父的稚奴,心頭不由得感慨幾分:到底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咱們皆為苦命之人,若不互相取暖,只怕人情冷淡,愈加叫人寒透了心。”權德妃沉默良久,方勉強笑著說了這么一句,打破了平靜。

“姐姐說的是。”我應承下來,轉念想起裊舞,不由得搖頭惋惜道:“自失去安定之后,裊舞姐姐從此一蹶不振,想來也是她的命了。”

卷六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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