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小天并沒有因為對霧隱寺極為熟悉，就走馬觀花。相反，他卻是放慢了腳步，仿佛要用丈量的方式，重新將前一世記憶中的霧隱寺再走一遍。

上官晴跟在夜小天身邊，感覺到了他身上釋放出來的嚴肅，便是一聲不發(fā)地陪他默默走著。

不過程飛和徐小靜兩人，好像約定了似的，不想打擾夜小天與上官晴在一起的二人空間，再加上對霧隱寺也充滿了好奇，兩人一進寺便與夜小天二人分開走了。

此時的夜小天，完全沉浸在對霧隱寺的重逢之中。

一花一草，一木一石，一水一煙，沉寂了近十年的記憶，一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腦海里，如此陌生，卻又如此熟悉，如故人相遇，只差點頭致意。

上官晴不語，從一旁注視著夜小天星眸中釋放出來的無盡滄桑，那里面有感懷，也有痛苦，于是一顆心不知為什么，竟生出疼惜安慰。但她并不知道如何開口，也不想打破這一刻的安靜。

“小天，你，還好嗎？”許久，上官晴輕啟櫻口，卻是化成一句輕柔的話。

夜小天淡然一笑，化解了她心中的擔憂，“心有所感，讓你擔心了。”

上官晴見他沒什么事，還了一個微笑。

……

距離霧隱山百里外的一個豪宅的書房內(nèi)，書桌前站著一個龍形虎步的中年人，放下浸滿濃墨的毛筆，一個臉盆大小的黑字，透著一股無形殺氣，讓在兩步外的少年不禁變色。

那是一個殺字。

少年看著隱隱有霸王之氣的中年人，低頭想了想，道：“爸，暗哨已經(jīng)跟上了，夜小天去了霧隱山，現(xiàn)在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霧隱寺了。您看，要不要在山里，請那兩個人動手做了他？”

如果夜小天在這里的話，一定能夠認出，這少年就是欲跟自己不死不休的曹勇，而那中年人，不用說就是對夜家產(chǎn)業(yè)早已有了覬覦之心的曹勇的父親，曹仁了。這二人，自從在醫(yī)院布置下的兩番殺局失敗之后，倒是沉寂了幾日。

一來，是因為夜小天這幾日一直是兩點一線的生活，學校和家，基本上沒有其他的活動。

二來，因為上一次醫(yī)院出現(xiàn)殺手一事，夜鋒可不敢再讓自己的兒子陷入危險當中，派了家里實力最強的保鏢暗中保護。

在這兩個情況下，曹仁自然是一時無從下手，只得暗地里尋找動手的機會。

三來，也是最重要的，也許是因為夜小天再次破了曹仁的殺局，并且直接折損了三人，一個雇來的黃階中期殺手，還有兩個手下實力較為強悍的打手，這讓曹仁不得不對夜小天重視起來。月海市雖然不小，但黃階殺手的數(shù)量卻少之又少。

無奈之下，曹仁通過古武界的關(guān)系，請來的天陰宗的五長老，自己的一個遠房的親戚，卻是失去了消息。家里還有兩個五長老帶來的弟子，趙甲和趙丙。這兩個人的實力都不弱，尤其是趙甲，修為更是在五長老之上，已是黃階巔峰，即將突破到黃階大圓滿。

而從趙甲那里得來的消息，說是天陰宗已經(jīng)知道五長老已經(jīng)身死。

五長老雖然修為低，但他關(guān)乎到天陰宗在古武界與世俗界的聯(lián)系，若不然，怎么可能一個黃階后期的修士，就能做到長老的位置？所以雖然在門派內(nèi)很多人對五長老都不怎么待見，但死在世俗界，卻是天陰宗無法容忍的。

所以，天陰宗便聯(lián)系到了趙甲，讓他務(wù)必查出兇手。

這事本來極為隱秘，曹仁也不可能猜到夜小天身上。但為了對付夜小天，曹仁暗中透露給趙甲，說是五長老一定死在夜小天的手里。這時的曹仁，已經(jīng)顧不了那個人告訴他的，只能讓夜小天變成廢人的任務(wù)。

這時，聽到兒子曹勇帶來的夜小天出了市區(qū)，去霧隱山的消息，一個殺字落在紙上，殺心再起。

“殺！”曹仁一把把那張寫著殺字還未干的宣紙握成一團，扔進紙簍里，冷冷地吐出一個字后，沉聲道：“請兩位趙先生來！”

“是！”曹勇轉(zhuǎn)身出去了。

半刻鐘后，兩個散發(fā)著一股古武界門派優(yōu)越感的中年人，大大咧咧地走了進來，二話不說坐下。稍年長的趙甲，身形削長，長得與年小的趙丙，看起來很不像是一家兄弟。

趙甲冷冷地看了一眼曹仁，道：“叫我兄弟來，所為何事？可是查到殺害五長老的兇手了？”

曹仁雖然之前暗示趙甲，說是一個叫夜小天的少年殺了五長老以及自己的兩個兄弟。但他在調(diào)查之后，知道五長老這次來要針對的也確實是夜家，但卻不相信一個二十歲都不到的少年，居然可以殺掉五長老一個黃階后期的高手。

“對，趙兄，五長老是我的遠房表叔，我怎么不可能用心查他的死因？確實是夜小天殺害的五長老，還有趙兄的兩個兄弟。那夜小天不知道用了什么卑鄙手段，肯定也借用官方的力量！”曹仁說這種話連一點臉紅都沒有，一個勁地往夜小天身上潑臟水。

趙甲挑了下眉，仍是不太相信曹仁的話，道：“這人現(xiàn)在在哪？！我要親自去問問！”

曹仁心道看著有戲，趕緊說出了夜小天在霧隱山的消息。

……

曹仁與曹勇父子針對自己的殺機，身在霧隱寺中的夜小天并不知道。

此刻他正不知不覺地，走進了智空大師所在方丈院里。

霧隱寺與其他古老寺廟不同的另一個地方，便是這里的方丈院并不如其他地方那樣，尋常人不得入。在這里，方丈院與其他大殿寺院沒什么區(qū)別，也不需要特別的付出，比如捐財捐物達到一定數(shù)目，才能得到方丈的特別接見。

霧隱寺的智空大師已是得道高僧，對錢財物品之屬，早已不在心上。正如他所說的，心至即可，心安即可。無論是不是布施，任何人都能夠有一見他的機緣。

不過，這也不能代表，任何人那能見到智空大師。

如果是那樣的話，就算他是得道高僧，那也不得累壞了，哪還有時間唱經(jīng)打坐，修行佛法。

智空大師并不經(jīng)常出現(xiàn)，所以能夠見到他，只有兩個字，隨緣。

如果有緣，他自會出現(xiàn)。如果無緣，便是等上數(shù)日，也未必能得一見。

夜小天進到一個小院之后，聞到濃郁的藥香后，才發(fā)現(xiàn)這里是自己曾經(jīng)住了一年多的方丈院，心中不禁有些感慨，“沒想到，事隔多年，我竟對此地，仍然有一種莫名的歸屬感。”

他也不知道智空大師在或不在，便拉著上官晴的小手，在院子中的石桌前坐下了。

院內(nèi)石桌旁有一株高大的盤龍古松，此刻遮住日頭，落下一地仔細地涼意。石桌上沒一絲灰塵，幾個松針落在上面，無意中形成一幅似有禪意的圖案。

此刻世間諸多繁雜，竟像是全都擋在小院之外，松針落地可聞。

靜默良久之后，夜小天抬頭看了上官晴一眼，緩緩地，道：“小晴，既然方丈不在，咱們還是去別處看看吧。”

上官晴對夜小天的話，自然是乖巧地點頭。

起身欲走時，卻是從屋內(nèi)傳來一道聲如洪鐘的問話，“可是故人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