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想了想，然后低著視線道：“這個我不知道，我的目標只是想找到那家伙，嗯，暫時是這樣。”

維特無奈地嘆氣：“你怎么知道他一定在教會？萬一教會沒有怎么辦？”

亞瑟露出他的傻笑臉和白牙：“我感覺他在教會，放心，我的感覺一向很準，就算沒有我也能憑感覺找出來，嗯對對我肯定能。”

維特更加無奈了：“我說，你的感覺什么時候很準了？”

亞瑟一個挺身像兔子似地蹦起來。他把宣傳單放進衣兜里，然后伸展四肢，仰頭大笑。

“終于有目標了啊，有目標的感覺真好，哈哈哈哈哈哈哈！”

還是笑得那么傻。維特看著亞瑟的身影，有些羨慕。

“亞瑟，你從來沒出過村子，外面的世界很危險，人類，魔獸，靈影，哪一個都能輕易要了你的小命。”

“啊這個我知道，沒問題，我相信我能做到。”

在維特看來，亞瑟笑得像太陽一樣。

“再說，什么都不做，那就什么都不會改變，所以做就對了！”

肉湯和掰開的面包還在冒熱氣，桌對面的父母一邊吃飯一邊閑聊，偶爾有孩童吵鬧跑過，也有耕牛鳴叫的聲音傳來，維特知道，這是平常的，不會改變的一幕。

可他一直想改變。從很小的時候起，從看懂周圍人的目光起，維特就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他停止轉動湯勺，放下面包，對還在討論要不要修繕房頂的父母說出他的決定。

莉莉說了很多但是，魯爾巴德一直維持沉默。妻子拉扯丈夫的手臂，眼里泛起淚光。

“已經下定決心了嗎？”

面對嚴肅的父親，維特揚起和那時亞瑟一樣的燦爛笑臉，他仿佛感覺到自己處于藍天白云下，帶有草香的風浪吹拂著，身心都跟著輕盈起來。

“只在這里，無法超越父親。”

亞瑟把宣傳單展示給尤蓮達的時候，對方連一秒的疑惑猶豫都沒有，那張紙被瞬間抓起丟入火爐，一陣黑煙和燒灼味道隨即出現，又很快散盡。

“飯馬上就好，去把桌子上的東西收拾下。”

“媽媽以前真的是傭兵，為了躲避仇人所以選擇在這種地方安家？”

“去收拾桌子。”

“爸爸真是病死的嗎？”

“再廢話就別吃飯。”

“那個男人，不，那只靈影，真的是我的一場夢嗎？”

上半身還維持切菜的姿勢，尤蓮達突然抬腿踢中亞瑟小腹，發狠的力道令少年瞬間飛起，后背砸中墻壁后摔落在地。

“教會信仰什么的，我沒興趣，我要找到他！你不說，那我就只有自己找出答案！”捂著肚子抬頭，亞瑟雖然咳嗽著，可聲音更大了，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菜刀筆直地飛來，驚訝間亞瑟急忙側頭躲閃，菜刀擦著他的頭發飛過，刀尖重重插入墻壁。

亞瑟緩緩轉移視線，驚魂未定地看菜刀反射出自己的臉，看到上面還有幾片菜葉，然后他轉回視線，用不大的聲音說：“已經決定了。”

尤蓮達不是沒想過這一天的到來，只是作為母親的私心，她總希望這一天能來得再晚些，再晚些。

片刻沉默后，尤蓮達熄滅火爐，摘下圍裙，拿起掛在墻上的劍走到屋外。

“去拿劍，打贏我，你可以走，打不贏我，你沒資格。”

亞瑟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他站起身整理衣服，然后打開木箱，取出平時練習用的鐵劍，走到木屋外，站立在母親對面。

亞瑟剛剛站定，尤蓮達就馬上拔劍出鞘。她手中緊握的是她的專屬佩劍，通體漆黑的劍鞘，銀白劍身，劍柄刻有紅寶石裝飾。

這把劍見證了她的大半生，見證了圍繞在她身上的故事，見證了亞瑟，代表故事注定延續的存在。

自三歲習劍開始，亞瑟從未贏過母親，但他握劍的手沒有絲毫猶豫，雙眼中已經沒有任何迷茫，他知道這一次他會贏。

沒有說話，尤蓮達舉劍便攻，虛晃的沖刺之后緊連快速斜劈。亞瑟腳下挪移，看破虛晃招數并不閃躲，執劍側舉擋住快攻，在雙劍沖撞互抵拼力時突然一個低身，劍轉下方挑刺。

亞瑟以為突然的卸力會讓母親重心失衡，這一招必然會奏效。然而尤蓮達經驗豐富，早在亞瑟收回劍勢時就料到這一步，瞬間劍柄下壓，生生將亞瑟的突擊壓制下去。

一個刺耳的重音后，雙方皆后退幾步，彼此注視。

亞瑟知道對母親耍小聰明行不通，實戰經驗為零的自己在技巧上沒有勝過母親的可能，唯有展現自小練習的成果，將力量速度拼到極限，那是最扎實的東西，是母親想驗證的。

金屬碰撞的聲響自午間持續到黃昏，橙紅暖光落在猶然堅持的二人身上，將他們汗濕泛紅的容顏映照得更加紅艷。亞瑟的衣服已經濕透，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傷痕，而尤蓮達同樣氣喘吁吁，汗水順著纖細脖頸流到起伏的胸脯，沒入溝壑，在蒸發間帶起一股股熱能。

余暉將盡時，雙方再度發起攻勢，就在雙劍將要接觸時，一箭破空射入，尤蓮達有所感應瞬間后退，箭矢射入她腳旁的草地。

“抱歉，尤蓮達阿姨。”迎著尤蓮達和亞瑟驚詫的目光，維特緩步走來，最終站定在亞瑟身旁，“這一次亞瑟一定要贏。”

“維特哥，這是？”

“我也會和你一起去。”

“維……”

“你這家伙，一個人的話根本不行吧。”眼睛依然看向前方，維特還是那一貫的微笑樣子，“我也有想得到的東西。”

尤蓮達冷哼一聲，重新舉劍，指向二人：“多一個臭小鬼，就能贏嗎？”

亞瑟看了維特一會，突然“噗哧”笑出，扭回頭，鐵劍被再度舉起。

維特搭弓上箭，弓弦拉滿，箭頭鎖定：“尤蓮達阿姨，這一次你躲不過。”

這便是二人的答案。

要躲過劍與弓的配合確實不易，尤其是當尤蓮達發現維特箭無虛發，毫無失準之后。她被逼得步步后退，長裙被劍劃破，手臂也有擦傷。看到這兩個小鬼竟然默契無間，完美配合，她懸空的心，稍稍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