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亞瑟手心里的小家伙后，紐蓋特嘆了口氣，走到路易身后，看著河面說：“安全起見，先遠離河岸。”

路易沒有回話，只是轉身去照做。

馬丁拿來熱水，亞瑟借助熱水擦除幼龍身上的猩紅黏液，并試圖用指尖喂它水喝。

“睜開眼睛。”亞瑟焦急地喃喃，“睜開眼睛，看這個世界，看我，向我證明你能活下去！”

亞瑟跪在地上，用溫暖的雙手不斷摩擦孱弱的身體，像搶救嬰兒一樣，用指腹一遍一遍撫過幼龍的脊背。

亞瑟看著一動不動的幼龍，感到時間漫長得令他窒息，他的喃喃變成了祈禱，在焦急之下又變成命令，終于，那細弱的肢體突然抬起，小小的身子扭動起來，緊閉的雙眼睜開，看向黑發少年。

亞瑟仰頭，長長地呼氣，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這才感覺到身體積蓄的疲累，和來自各處傷口的疼痛。

各種感覺交織在一起，如洪水般在體內沖撞，撞得亞瑟瞬間震顫。奈音有所感應，她跪在亞瑟身邊，手輕輕地放在他肩上，對他說：“你太累了，需要休息，這樣下去你又會發燒的。”

亞瑟抿起嘴唇，忍住傷痛，慢慢抬眼看奈音，露出笑容：“我沒事，睡一覺就好，也許是比平時久一點的一覺。”

“這個和老鼠一樣大小的東西……真的是龍？”馬丁實在無法相信。

維特看向馬丁：“沒有人見過龍小時候的樣子嗎？還有出生時的樣子？一點記錄都沒有？”

馬丁聳了聳肩：“本來關于龍的記錄就非常稀少，也許有人有命見到，卻沒命記錄下來。總之，真是不可思議，那么強大的龍，嬰兒時期竟然這么脆弱。”

維特嘆道：“任何生物的嬰兒時期都是脆弱的，這樣看來，龍和我們人類一樣。”

馬丁接話：“等它長大了可就不一樣了，很不一樣。”

“不知道它吃什么。”亞瑟看向馬丁，“有牛奶么？”

馬丁攤手：“你以為我們是來郊游的？沒有牛奶，不過，酒有不少。”說著，馬丁露出壞笑。

維特瞥他：“你確定你們不是郊游？”

馬丁得意地撇嘴：“酒可是男人出行的必備品。”

控制船遠離河岸后，路易走到亞瑟身邊，對他說：“船上有充足的食物，我可以熬些肉湯，你試著喂它看看。”

亞瑟剛要道謝，路易就接著說：“先進船艙休息吧，你們看起來很需要，尤其是你，亞瑟。”

陰雨縮短白日，夜幕提前降臨。

緊張的心情雖然隨危險的遠離得到緩解，所有人卻還難以平靜。

幼龍仍然很虛弱，亞瑟一直小心翼翼地捧著它，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它。小家伙也一直安穩地蜷縮在亞瑟的手心里，仿佛安睡在它的巢穴里。

馬丁和路易一起，向眾人獻上豐盛的晚餐，當然路易做了大部分工作，馬丁只是打打下手，幫幫小忙和倒忙。

路易端給亞瑟一碗肉湯，亞瑟連忙用指尖蘸起一點，嘗試喂給幼龍，幼龍先是聞了聞，然后伸出舌尖，慢悠悠地舔了下，隔了一會，它張開嘴，把亞瑟的整個指尖含進嘴里，吸吮起來。

看到這一幕，眾人都露出放心的笑容。

亞瑟很高興，他繼續蘸肉湯給它喝，然后用衣角蘸，看小家伙吸得起勁，亞瑟改用勺，舀起一勺肉湯，送到幼龍面前，看它能不能自己喝。

雖然小家伙只有亞瑟的手心那么大，勺子的大小幾乎就是它半個身子的大小，但它卻顫顫巍巍地挺起身子，伸出兩只細細弱弱的前足，扒住勺子，一頭扎進肉湯里，貪婪地吸食起來。

這樣，亞瑟徹底放心了。

他微笑起來，說道：“看來你也是個生存者，這就好。”

吃飽之后，幼龍還像之前那樣，蜷縮在亞瑟的手里，睡了。

亞瑟一手捧著龍，一手吃東西，多有不便，奈音便幫助亞瑟，給他切肉，撕開面包，舉到他嘴邊，或端起杯子，喂他喝他們也能喝的甜果酒。

誰都知道現在是理清一切的好時候，為什么他們會坐船來奧治維奇，為什么霍金斯會和年輕人們在一起，每個人心中都有疑問，卻又不忍問出，怕破壞好不容易到來的平靜。

晚餐結束后，老伊翁克萊打破沉默：“我改變主意，想告訴薩利娜她的身世，于是我向馬丁和路易問你們的去向，他們自愿陪我尋找你們。走水路更適合我這個糟老頭，不過會在那里碰到你們，純屬巧合。”

眾人震驚得說不出話，大家都下意識地看向薩利娜。

老伊翁克萊微微展開手：“真是巧合嗎？也許是命運吧，也許這一切，都是注定的。”

紐蓋特·伊翁克萊看向薩利娜：“但你還有改變命運的可能。薩利娜，你已經有屬于你的人生，你不必受你的身世拖累，相信我，一旦開啟命運之門，哪怕只是短暫窺探，命運的洪流也會將你吞噬。沒有人能抵擋。”

在薩利娜要說話時，伊翁克萊舉起手，示意薩利娜等一等。

“如果你堅持，明天我會告知你一切，今天你們太累了，我不想看到你們疲憊的身心再遭颶風的蹂躪。”

“薩利娜。”伊翁克萊放輕聲音，“盡管我追逐你到奧治維奇，但我依然想勸你，放棄早已消逝的過去，珍惜你所擁有的現在。”

月上中天，雨聲漸弱，直至消失。

亞瑟躺在床上，兩眼半閉，幼龍在他的手里睡得香甜。

像他的伙伴們一樣，雖然急需休息，亞瑟卻難以入睡。

他看著坐在他的床邊，依靠一盞昏暗的油燈，修補他大衣的奈音。

看她白皙的側臉，和栗色的發絲都籠罩在橘黃色的火光里。

維特和霍金斯一樣，在裝作他已經入睡，但他知道他均勻的呼吸聲瞞不過同伴們的耳朵。

薩利娜面向墻壁側躺，在這之前她已經幾次走出船艙，到甲板上看平靜無波的湖面，直到晚風吹涼她的臉龐。

所有人都能感覺到，就像船上潮濕的味道那般清晰，平靜只是短暫的假象，一場暴風雨正等待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