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不到十米深，也不寬闊，但對于急需修整的眾人來說已經足夠了。

亞瑟將霍金斯推到山洞最深處，然后慢慢坐下來，在奈音的幫助下脫掉大衣和上衣，準備進行肩部和腹部傷口的治療。

薩利娜讓維特留下幫助，她守在洞口。維特明白薩利娜不能再看下去，也確實需要有人觀察情況，于是他什么都沒說，拍了下薩利娜的肩膀后進入洞內，幫助奈音扶亞瑟躺下，然后生火，煮熱水，幫助奈音給工具消毒。

因為肩部和腹部的傷口使用過麻藥，亞瑟沒有感到太多痛苦，也或許是之前的疼痛已經令他麻木，無論奈音使用手指，還是使用工具，翻攪他的皮肉，他都再無反應。

手術過程中他沒有看過同伴，他不想再給同伴們增加壓力，他的眼睛半睜半閉，不大清晰地看著山洞頂部，有些無聊地嘗試辨認某塊凹陷，某塊凸起，或是某塊橫紋。

霍金斯抱緊法杖，縮在山洞的最深處。

有之前的教訓，他不敢再看亞瑟，背過身蜷成一團。就算什么也不想知道，他依然能聽到一些聲音，聞到連雨氣都蓋不住的刺鼻味道。

這些聲音和味道迫使他產生聯想，令他再次感到胃里難受得厲害，他閉緊眼睛，雙手捂住耳朵，更加蜷縮成一團。

為了盡量減少亞瑟的痛苦，奈音不斷命令自己，要做到又快又好，不能緊張，不能有絲毫差錯。

她確實做到了。雖然心在哭泣顫抖，她的手卻平穩，就算是親手翻攪亞瑟的血肉，指尖撥弄筋肉與神經，與內臟與骨頭擦過，她也能咬著牙堅持下來。

手術結束后亞瑟感到很累，他想睡覺，但又不敢睡，怕睡了就不醒。奈音喂他喝水，第一次他咳嗽著吐了出來，一并吐出許多血水，奈音連忙做清潔工作，擦去亞瑟臉上和脖子上的血水后，奈音跑到洞外，用雨水洗手，洗掉手上的血腥味，然后回到亞瑟身邊，輕輕撫摸亞瑟的嘴唇，按摩他的喉嚨，引導他做數次吞咽動作，然后再嘗試喂水，這次亞瑟雖然又咳嗽，但終于順利地喝了下去。

“他是不是暫時不能吃東西？”看到亞瑟虛弱的情況，維特擔憂地問奈音。

趕在奈音回答前，亞瑟擠出一絲無力的笑容，說：“真把我當傷員了？哪有那么夸張。”

“你就是傷員。”維特和奈音一起，用沾濕的紗布抹擦亞瑟身上的血跡，“這一切本就夸張，只有你不覺得。”

亞瑟又無力地笑了笑，奈音告訴維特，現階段亞瑟還是吃容易消化的食物為好。維特于是用現有的食材給亞瑟制作簡易的粥，和泡有干糧的蔬菜湯。

誰也不知道他們能在這處山洞里待多久，但他們都把這個不大的山洞當作珍貴的避難所。

奈音，維特和薩利娜都希望亞瑟能盡可能地休息，亞瑟也確實如他們希望的閉上眼，昏昏睡去。但那并非出自他自愿，麻藥藥效過去后，大量積累的疼痛一股腦地沖擊他的神經，他實際上是疼暈過去，并因此得到短暫的休息。

他醒來后雨依然在下，山洞里充滿了食物和雨水的味道。

規律的雨聲莫名讓亞瑟有種安心的感覺，他快速掃過洞內，發現維特不在，奈音就在身旁，霍金斯還蜷縮在最深處。

亞瑟低頭看，看到身上蓋著維特的和奈音兩人的斗篷，他嘗試著坐起身，兩層斗篷向下滑落了些。

“感覺還好嗎？”奈音馬上問，同時伸手摸亞瑟的額頭，露出擔憂的表情，“你還在發燒，應該繼續睡。”

“我發燒了？”亞瑟微微歪頭，“我都不知道，也沒感覺，真想不到竟然會發燒，我都想不起來我上次發燒是什么時候了。”

看亞瑟一臉不在乎的樣子，奈音輕輕嘆息，拿起水壺喂亞瑟喝水，亞瑟想自己喝，卻在伸手去抓水壺時，因為奈音突然收手而抓了個空。

看到奈音眉頭緊鎖的樣子，亞瑟無聲地笑了笑，然后微微仰頭，嘴張開，讓奈音喂他喝。

喝過水，亞瑟覺得喉嚨舒服多了。但和體溫不同的東西進入身體，也讓他感受到他現在的體溫確實和平常不同。

“我睡了多久？”

“不到一個小時。”

“怎么這么短？我以為我睡了整個晚上。”

奈音再次嘆氣：“你對時間的判斷混亂了嗎？”

“哈，或許吧。”亞瑟轉頭看向洞口，看到外面的光線比他昏睡前暗淡了些。

“維特哥和薩利娜呢？我不冷，維特哥沒必要把他的斗篷給我。”

“他們在洞外警戒巡邏，維特還想把衣服都給你呢。”

亞瑟笑了下，然后想到他的衣服全染滿了血，又因為治傷被撕開許多部分，已經不能再穿了。

“亞瑟，你得吃點東西。”

“奈音，你還能感受到他們嗎？”

“放心吧，他們在離我們很遠的地方。”

“但他們沒放棄，對吧？”

奈音抿了抿嘴，無奈地點頭，幾秒沉默后，她重復：“你得吃點東西。”

“維特哥和薩利娜吃過了嗎？”

“都吃過了。”

“那家伙呢？”

順著亞瑟的目光，奈音看向霍金斯，準確地說，是蜷縮成一團的霍金斯的背影。

“我問過，他說他不吃。”頓了下，奈音補充，“也許他的狀態還不適合進食。”

“是嗎？”亞瑟看了霍金斯一會，然后問他，“喂，你餓不餓？餓就吃飯。”

等了一會，沒有等到回應，亞瑟又說：“要是餓了隨時說，我們的食物儲備還算足夠。”

喂水還好，但看奈音連飯也要喂，亞瑟嘗試反抗，當然只是小小的反抗，最終被嚴格的醫師表示反抗無效，亞瑟只好張著嘴，接受奈音一勺一勺的喂食。

短暫的睡眠，藥效，進食和進水讓亞瑟感覺到體力的恢復，哪怕劇烈的疼痛依然沿四肢百骸肆虐，亞瑟還是覺得好多了，他確認如果需要，他可以拿起劍戰斗。

比起他自己，看霍金斯長時間一動不動，一聲不吭，亞瑟更擔心這位遭逢巨變的魔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