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頭全身上下都顯得平凡，剛剛的話好似隨口說出來的，但阿九認定這是說給他聽的，因為這是他的直覺。

這老頭雖然是神經(jīng)兮兮的，鎮(zhèn)上的人有時候就把他稱作神經(jīng)病，因為他偶爾會說些莫名的話，而且還讓人莫名的脊梁骨發(fā)冷。

老頭又從回門前的板凳上，靠著墻上曬起太陽來。

阿九見對方又不說話了，于是走到近前道：“鎮(zhèn)上的人都說神經(jīng)病的話當(dāng)不得真，如果你當(dāng)真了，說明也快要變成神經(jīng)病了，但一個真正的神經(jīng)病又怎能說出如此道理的一番話來，林老頭你說我說的對么？”

老頭閉著眼，也閉著嘴，并不作聲，好似沒聽到阿九在說話，但阿九知道他的話對方絕對聽見了。

阿九又道：“再怎么千錘百煉，也確實不如生死一線，只有真正的在生死之間徘徊才能真正的磨練自己強大自己，你說我說的對么？”

林老頭還是不作聲。

阿九接著道：“真正能記住價格的神經(jīng)病不多，而且開著店還能放心睡覺的神經(jīng)病也不多，奇怪的是這個神經(jīng)病并沒有吃過虧，而且他還很精明，對手里的錢數(shù)的再清楚不過，對店里的東西更是了然于胸，如果這樣的人別人還說他是個神經(jīng)病的話，我看說他的人才是個神經(jīng)病……”

說到這里，對方不作聲，但阿九卻是突然笑了，因為林老頭的嘴角抽動了一下，這說明他說到對方的心坎里去了。

阿九就在林老頭還沒坐滿的板凳上坐了下來，跟對方并排而坐，隨后他也跟著瞇起眼來，看著陽光，只覺得心里說不出的安寧。

這時林老頭終于睜開了眼睛，道：“小子，你還不走，要我趕你走么？”

阿九轉(zhuǎn)頭看著他，笑道：“就算神經(jīng)病老板也是不會趕跑自己的顧客，而且這個人并不是神經(jīng)病。”

林老頭沒有看他，只是盯著遠方，道：“可你已經(jīng)不是我的顧客了，因為你已經(jīng)買好了東西，而且我也收好了錢，我們已經(jīng)算是兩清了，不再是顧客和店家的關(guān)系。”

阿九笑道：“現(xiàn)在不是，不代表以后不是。”

林老頭突然也轉(zhuǎn)頭看著他，道：“你能保證以后么？我看你先得保住自己的命再來說以后，不然一切都是空談。”

阿九垂下頭來，道：“你似乎知道一些我的事，或者說我面臨的危難？”

林老頭一陣搖頭。

阿九頓時有些疑惑了，他接著道：“你怎么會不知道，你不知道又怎么會說出剛剛那句話。”

對方再怎么搖頭，他也覺得不能相信，要不是就是他聽錯了，但這大白天的，他的頭腦這么清醒，又怎么會聽說呢？唯一的可能就是對方不想說。

林老頭道：“做我們這一行的，通常都知道些，卻又不知道，不過對生死的氣息確實非常敏感的，我感到了你身上有一股死氣纏繞。”

說到這里，他不等阿九說話，又道：“不過從這股死氣當(dāng)中，我也看到了生機，生機之中有一股活力，一旦爆發(fā)出來不可想象，所以我才會說出那句話。”

對方的眼神雖然深邃，但并不像是在說謊，所以阿九選擇了暫時的相信，相信他確實不知道自己的事。

他緩緩舒了口氣，笑道：“你這樣說，確實堵住了我的嘴，而且我也不是盤根問底的人。”

說完后，他倒也干脆，站起身來，就想前方走去。

而林老頭看著他消失的背影，卻是一陣沉思起來。

阿九來到菜市場，買了一只公雞，就打道回府去了。

上午出來這么一會兒，已經(jīng)不知不覺過了兩個時辰，而第九客棧也早已開始營起業(yè)來，只不過沒有客人光臨。

而阿九將剛買的東西放到倉庫后，就走了出來，并將所有人集中到一起，道：“我打算給客棧所有人做一套印有我們客棧標(biāo)志的工作服，所以待會兒會有縫衣店的小蘭過來給大家量尺寸。”

他剛說完，縫衣店的小蘭果真來到了客棧，她來得快去的也快，給每個人量了下尺寸后，也就離開了。

阿九緩緩舒了口氣，來到柜臺前，喝了一口早上泡好的茶，才停下來，只不過在這次他倒不覺得有多累，如果是在以前，絕對是想好坐著。

阿九整理一會兒賬本，發(fā)現(xiàn)從開業(yè)到現(xiàn)在，總共賺取了二十多兩銀子的利潤，而且大洋也有二十多塊。

這個收獲可不小，況且這才是剛剛開始營業(yè)，如果等后面名氣打出去了，還會賺的更多，阿九心里也暗暗高興，要不是他正面臨著危機來臨，一切都會顯得非常完美。

停下來，阿九就一直在想畫符的事情，現(xiàn)在符紙有了，雞血也有了，一切就等著開始了，他在腦海中回憶那李道士畫符以及使用符箓念咒的過程，就覺得他自己也會了，不過這當(dāng)然是他的錯覺。

突然，二樓傳出一聲咳嗽，似乎還有些沙啞，只不過磁性依舊，這聲音阿九也永遠不會忘記，因為是他聽過的最好聽的聲音，聽到這聲音他就想起了那個身著中山裝，頭戴黑帽子的中年人，雖然他不知道對方的樣子，但他也絕不會忘記這么個人。

201號房間李耀金經(jīng)過幾天的沉默，終于開口了，他緩緩道：“一個人在黑屋內(nèi)呆慣了，總也有些不習(xí)慣。”

他所說的黑屋，阿九知道不一定是指201號房間黑，也可能是他所說的頭上戴著的那頂黑帽子，因為常年將自己裝在帽子中，不見生人，不就相當(dāng)于黑屋么？

況且要說201號房間只要打開窗戶光線還是能夠進來的，那樣也算不得黑屋。

阿九嘆了口氣，道：“李大哥，你要是想走出黑屋，在我看來卻是容易的很。”

李耀金沉默了片刻，道：“小九，一個人縱然是再不習(xí)慣，也不一定會去改變，他不改變自然也是有他自己的理由。”

阿九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不錯，每個人都有理由，只不過李大哥的理由，小九卻是想了好久也想不到……或許是小九太笨了。”

李耀金突然笑了，道：“想不到，并也不代表他笨。”

阿九疑惑道：“哦？”

李耀金道：“一個人如果不想讓其他人知道的事，那么其他人怎么想也絕對是想不到的。”

阿九道：“說的也是。”

藏著自己的秘密總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就算別人千方百計的打探，也不一定能打探到，而李耀金就是這樣的人，最起碼阿九絕對他是這樣的人。

李耀金又道：“我雖然習(xí)慣了一個人，但有時候也想找個人說說話，小九何不稱了李大哥的心意。”

阿九一陣思忖，現(xiàn)在的客棧還沒客人，倒也不是很忙，上去聊聊也是不錯，說不定還能打探些信息，想到這里，阿九笑道：“好，我這就上來。”

他吩咐了一聲苗少華，就提著一個茶壺上到二樓。

像上次一樣，叩了下門，得到對方同意后，他才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