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月仙抬頭遙遙看著天上的星空,今天晚上是如此的明朗,天上布滿了星星。連銀河兩邊的牛郎和織女星都仿佛是伸手可觸。這些年來,他身邊的人都一個一個的化作了天上的星星……不知道,他還要看幾個年頭,才能看到頭呢?
鬼月仙一個轉身,臉上的皺紋便消失了。眨眼間,時光好像是倒流了六十年,他仍然是六十年前的六公子。時光仿佛仍舊美好。只是,“她”已經不在了,六十年了。這六十年,他合上眼睛,都仿佛能見到天上劃過的流星雨,看感受到手里的兩塊石頭。
這六十年來,他心里只有一個夙愿,那就是守護青湖里的每一個人。也終于在五十八年前,他帶頭攻下了北明,從此,青湖變成了青國。青國也享受了五十年的和平,人人都安居樂業。只是大哥、二哥他們也相繼離世了,他也漸漸體會到爺爺的感受,孤獨、寂寞如影隨形。最痛苦的是,這種痛苦越來越強烈,但是分擔的人卻越來越少……
“她”獨自一個人熬過千千萬萬年。是不是,也是這樣的?但“她”是怎么還可以笑出來的?每次當她笑的時候,世間萬物都被融化了……鬼月仙想到這里,唇邊勾起一抹微笑。
這時,天上劃過了一道流星,鬼月仙抬頭看著天上的流星,冰霜一般的臉開始融化了。他的眼神慢慢地變得苦澀起來。是啊,那人走得太匆忙了,那些年也只顧著打仗,他都沒有好好和她說上兩句心里話。起碼,他沒有和她說上一句,他喜歡她。原來啊,他還欠她一句“我愛你”。
今晚有圓滿的白月光,有開得燦爛的紅杜鵑,有滿天的星晨,可惜,就是沒有她……
鬼月仙一個人站在院子前,落寞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忽然星空上又劃過了幾道流星,接著整個星空都布滿了流星。是流星雨!
鬼月仙看著天上的流星,他覺得自己要窒息了!他的淚從眼眸里迅速地滑了下來。
一陣風“颯颯”地穿過竹林,沿著落滿桂花的宮道,一路吹上了屋檐,拍打著屋檐上的金蟾,還帶著一絲的鳥語花香。
月光灑在屋檐上,拉出了一個長長的影子。細看下,那影子的頭發在空中飛揚著,就像是無形的水,飄逸而靈動。
“欸!白色的杜鵑花是不可以吃的。會中毒的。”一個嬌俏的聲音從屋頂上飄了下來。
從墻的另一邊,傳來了姑娘詫異的聲音:“啊?不可以吃的嗎?但是我看我家奶奶經常食用呢。”過了一會兒,那姑娘又猶豫地補充道,“不過我奶奶吃的是紅色的杜鵑花。”
那屋頂上的聲音尷尬地回應道:“呃……紅色的沒有毒。”
“哈?真的嗎?那我趕緊去告訴我奶奶。再見了!”墻另一邊的姑娘說道,然后那腳步聲就漸漸遠去。
鬼月仙聽到聲音后,怔怔地看著地上的石塊。他想啊,他一定是出現幻想了。
屋檐上的影子動了動,剛好動了以后的影子,就映在這個院子里,鬼月仙的前面。
鬼月仙覺得胸口一緊,他猛然抬頭,看著那影子的主人,屋檐上的人。那聲音,他到老,到死都不會忘記的。想到這,鬼月仙潸然淚下。
屋檐上坐著一位穿著黃色麻布的姑娘,她用手撐著自己的臉,一臉笑意的看著鬼月仙。風吹亂了她的烏發,她的一雙眼睛在月色下幽黑又不失光澤。
鬼月仙站在地上,看著那屋檐上的姑娘,從她的烏發到她的眼,她或者不知道,當她的頭發變成紅色的時候,其實她的眼睛也會變回紅色。這么多年了,她還是一樣,黑黑的眼珠子,小巧的鼻子,白白圓圓的臉蛋,略微蒼白的朱晨。讓人看了就舍不得把視線挪開。
“上來啊。”那姑娘對他說道,言語間甚是歡快。
鬼月仙一躍,便到了屋檐上,她的旁邊。
她伸手拉著他的手,一把把他拉到她的身旁坐了下來。她笑得可得意了。
“變態。”鬼月仙邊流淚,邊說道。
聽到鬼月仙的話,她收回自己的笑容,然后她尷尬地沉默看著他,猶豫地問道:“你想說什么?”說著,她伸手出來,在鬼月仙的臉上胡亂的擦著。
鬼月仙這時,淚更是忍不住了,于是他把臉埋在她的膝蓋上。
“哭什么呢?我不是回來了嗎?變態。”她低頭看著他的頭顱說道,接著又低聲嘀咕著,“變態,這么多年了,都不會長皺紋。”她可是很小氣的,別人說她壞話,她都會記得的。
鬼月仙聽到她的話,把臉在她的衣服上胡亂的擦著。但是她的衣服太粗糙了,把他的臉都擦痛了。鬼月仙把臉悶在她的膝蓋,悶聲問道:“我應該叫你莫心還是水令揚?”
她詫異地看著他,一時的語塞。她從來沒有跟他說過她叫做莫心啊!
得不到她的回答,過了一會兒,鬼月仙才扁著嘴巴,抬頭看著她。
她又呲牙看著他,一臉得意的笑,又擠眉弄眼地反問道:“你想怎么叫?”
鬼月仙看著她,由不得也跟著笑了出來。她一定會覺得他是一個瘋子,一下子哭,一下笑的。正如他覺得她是一個無心無肺的瘋子一樣。
她抬頭看著天空,猶豫了半刻,然后說道:“我還是習慣人家叫我水令揚。”莫心,總讓她覺得自己是沒有心一樣。
鬼月仙從袖子里取出了一支銀色的蝴蝶發釵,把發釵插到她——水令揚的頭上。
水令揚好奇地把釵從頭發上取了下來,看了看,然后問道:“是一支嗎?”說完以后,又自己把發釵插回自己的頭上。
鬼月仙失笑了出來,眼神溫柔了起來,點了點頭。
水令揚詫異地看著鬼月仙,然后驚訝地問道:“你跑去那個護城河里撿回來了?”
鬼月仙尷尬的點了點頭。他就知道,他的妻子是和別的姑娘是不一樣的。
“是嗎?那個河的河水不是很湍急嗎?”水令揚繼續追問道。
鬼月仙摸了摸水令揚的頭,說道:“是啊。我讓莫從去撈的。我只是監督而已。”他是不會告訴她,其實是他自己潛在水里三個月,才把首尾分離的蝴蝶發釵摸回來的。
“哦。”水令揚應了一聲,就沒有再問了。
鬼月仙把水令揚抱在懷里,一起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話說,他要找地方安一個家了,一個真正的家。雖然他還欠她一句愛,但是他可以等。等她大一點,他再告訴她,他愛她。
在地上,響起了一陣鑼聲,一陣哀嚎聲。只是,都和他無關了,他的青湖六公子的責任,終于在這一刻盡完了。愛情,從來都是自私而殘忍的,只能容下兩個人。
害怕水令揚跑下去跟著哀嚎,鬼月仙站了起來,把水令揚摟在懷里,向族外的方向飛躍過去。
水令揚低頭好奇地看著哀嚎的那個方向,問道:“怎么啦?”
“沒事,誰家的豬去了。”鬼月仙平淡的說道。
水令揚看了一眼哭的那個方向,“哦”了一聲,說道:“真慘。又沒有豬腮子可以下了。”然后就沒有再問了。再轉眼看到池塘里荷花,水令揚笑了出來,然后指著那荷花說道:“你看!”
“我們一起去看盡天下的花和山水,怎樣?”
“好啊!呃,不過你不用回青湖?”
“不用了。”
“你不用打仗了?”
“早就結束了!”語里透出了不耐煩。
“哦。那我們走吧。”
鬼月仙低頭看著水令揚,溫柔地笑了出來,然后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下去。
“不知道信子和紫陽怎樣了?姐姐兒又怎樣了?我們有空去找找看吧。”水令揚忽然說道。
鬼月仙聽到水令揚的話,臉黑了下來,腳一滑,兩人便掉到了杜鵑林里。
鬼月仙摟著水令揚,躺在杜鵑花上,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不知道為什么,他又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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