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倒不是想說什么,只是純粹和他聊聊而已。難得碰到同行,還是個這么有趣的同行,不交流一下實在對不起自己,這些日子實在是悶透了。
她先請李中玉把藥箱放下,然后才道:“不瞞你說,這婦人治病我也有所研習,所以想趁機跟你探討一下,免得你‘病’的太久,日后不方便打擾?!?
李中玉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愣了愣神才道:“你也學過岐黃之術(shù)?”
“略懂而已。”秦桑在這個時代還不敢太班門弄斧。
“哦?”李中玉一聽她這么說,便饒有興致的坐了下來,“女子學醫(yī)的倒是極少聽說,但不知你有何見地?”
秦桑微笑,“見地倒不敢講,只是略知一二罷了?!?
李師傅適時笑呵呵的插話道:“秦姑娘就會謙虛。你們先聊著,我去看看哪些食材過兩天用得上?!?
說著,對著秦桑點了點頭,便離開廚房,把空間留給了這兩個人。
“大哥說得對,秦姑娘心思縝密,不像是個浮夸之人,咱們既是同道中人,切磋自然也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別的先不說,但從這女子保胎講起,不知你有何高見?”
秦桑笑了笑,端起茶杯飲了一口,才開口答道:“萬事講究個順天應人,懷胎孕育依然如此。我一向不贊成各種保胎之說。按優(yōu)勝劣汰之說,好的胚胎自然會存留下來,不好的胚胎,就算是竭力保全了,也未必是好事。若是胎兒先天不足,則是一家人一輩子的痛苦。再者說,是藥三分毒,誰敢確保所用之藥藥效已全然掌握?萬一對母嬰都有損,誰都能擔得起這個責?!”
“那照你這么說,就該是無為而治,順其自然了?”李中玉微微蹙眉。他從學醫(yī)行醫(yī)開始,就講究的是個醫(yī)者父母心,但凡有疾,必定是要傾盡全力的,這種無為而治之說,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秦桑卻搖頭,“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說若先天不足則不必強求,但若是外在因素造成創(chuàng)傷,當然就得竭盡全力?!?
李中玉這才點頭,“這個我倒是贊同秦姑娘的。只是不知秦姑娘可曾行過醫(yī)?”
秦桑微微一挑眉,淡然道:“學醫(yī)者不行醫(yī),豈非紙上談兵?那還有何資格在這里高談闊論?”
李中玉眼睛突地一亮,“哦?”
“說了你或許不信,我看診過的婦人,并不比你少,只是現(xiàn)在歇手了罷了。”
“為何?”
“是有那么些個理由?!鼻厣]p笑著瞧著李中玉,“不過,我看診的方法或許和你有所不同?!?
“哦?”李中玉興致頓時更加高漲,漆黑的瞳仁更是發(fā)亮。
秦??吹贸鲞@是個愛醫(yī)成癡之人,所以她也才有興趣說出這么多話來。
“我能否先問你幾個問題?”
“請講?!?
“你可知道胎兒在母親腹中幾時開始有聽覺,幾時開始有視覺,幾時開始長骨骼,幾時開始有記憶?”
李中玉一愣,“難不成你知道?”
“從無到有,從小到大,一個完整的人在這十個月里日漸完善,然后瓜熟蒂落,這個過程行醫(yī)用藥者豈可不知?若不知胎兒每日每時的進度,只知一個法子從頭用到尾,豈非庸醫(yī)?!只有你知道胎兒日新月異的變化,才知母體會有何變化,何為異常,何為正常,該用何藥,才不存在誤診之說!”
見她徐徐這么說著,李中玉雖然同意這些所辭,卻始終覺得這理想的狀態(tài)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
“你方才所問,難不成你都知道?莫非你能隔著肚皮看得到?”李中玉打死都不信。
誰知這女人卻是含著笑認真的點了點頭,“我知道!”
“怎么可能!除非你是神仙!”
秦桑當然不可能說這是人類N年之后的醫(yī)學成果,便只是笑著,不說話,不爭辯。
看她一派篤定的模樣,李中玉終于還是沉不住氣了。
“是真是假,一試便知。是否日后若尋姑娘你,就到宇文府就行了?”
“你為何要找我?我眼下都已歇手了?!鼻厣7畔虏璞?,重申道。
“找你自然是探討這治病救人之法!”李中玉目光因興奮而炯炯有神,“醫(yī)者父母心,你若有這等本事,又豈有什么歇手不歇手之說!若你說的全是真的,我寧愿跪地磕頭,拜您為師,絕不二話!”
秦桑好笑道:“拜我”這樣的小娘子“為師?我沒聽錯吧?”
李中玉面色登時變得窘迫極了,白皙的面孔微微發(fā)紅,低頭頗為不好意思道:“您就別笑話我了。我知道自己之前是有眼不識泰山,您就別跟我一般見識了?!?
秦桑一開始的確有些殺殺他氣焰的想法,因為她實在看不慣這些恃才傲物的后生,以前在現(xiàn)代是,眼前也是。但仔細想想,李中玉說的也沒錯。
治病救人,本來就是醫(yī)者仁心。當初她選擇這一行,女承父業(yè),當了醫(yī)生,也是出于這樣的目的。既然她擁有比這個時代先進太多的醫(yī)學成果,為何不能用來造福這個時代的女人?
女人懷孕生子本就是人生一大劫,生產(chǎn)過程更是一大鬼門關(guān)。在醫(yī)學落后的古代,有多少女人因為一個孩子斷送了自己的性命,又有多少女人為了一個孩子染上了痛苦一生的婦科疾病?她若是能和李中玉合作,除去能立業(yè)賺錢之外,豈不也是功德無量的一件事?
再者說,以她對李中玉這等醫(yī)癡的了解,如今終于探到了一塊自己未知的領(lǐng)域,自然是不搞清楚誓不罷休的,她可沒有自信日后能有空天天來擺脫這書呆子的糾纏。
想到此,秦桑也心里有了主意,對上李中玉一臉期盼的表情,道:“什么話都等你‘病’好了再說不遲。等我得了空,自會上門找你。”
“真的?”李中玉的欣喜霎時全寫在了臉上,卻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秦桑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笑容,“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我都這么答應你了,你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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