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魏航死后，劉嘉佑更是增加了全城巡守，日夜不停地巡防著。而匈奴大軍駐扎在北云關以西三十里的地方之后便再無動靜，似乎是在等待著什么。

白緋覺得魏航的死有蹊蹺，她查看過前前后后所有死者的尸體，只有魏航是那樣的死法，而更讓她起疑的是落天也在場，并且只有他活了下來。

白緋知道落天恢復了記憶，非常懷疑是落天殺了魏航，于是暗中密切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落天在這幾天里也逐漸想明白，自己無論如何都是冥族的人，只能忠于冥主，除此之外應別無雜念，最后他決定再去一次劉嘉佑的書房。

夜里，落天再次潛入劉嘉佑的書房，這是他最后的機會了，他已經決定不再在這里多留了，他要回去找冥主解決他的問題，否則自己遲早會被內心的雜亂感情折磨得精疲力盡而死。

在書案后的書架下，落天摸到了一個暗格。那是書架最下面的一層木板，木板的厚度約兩指寬，從中抽出了一個暗格，厚約一指寬，里面是一塊黃帛，映著窗外透進來微弱的光，落天看到上面是一幅地圖，是石頭城和這座山后的地圖，看來他找到他想要的了。

落天把黃帛塞進懷里，推回暗格，往外走去。

在他打開門的一瞬間，屋外大亮，無數火把高高舉起，火光沖天。

落天用手遮著眼，他心里已經知道他接下來將要面對什么了。

“落天，竟真的是你？”他聽到了劉嘉佑顫抖的聲音。

落天適應了光線后，看清他已經被無數衛兵包圍，他面前不遠處正站著劉嘉佑、白緋、齊飛。

落天苦笑，一臉的悲情卻依舊俊美，“是我。”

他已經不想再隱瞞，再辯解了。

劉嘉佑不語，白緋知道他還是不愿面對，那就只好自己出面來做這個惡人了，她問：“魏航將軍和那些衛士都是你殺的嗎？”

“是。”落天一口承認。

劉嘉佑握緊了拳頭。

“為什么？”白緋接著問。

“他們撞破了我的身份。”落天實話實說。

“你到底是什么人？”白緋繼續問。

“冥族少主。”落天已經無所謂了。

聽到落天說出這四個字，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只有劉嘉佑依舊沉著臉，白緋依舊一臉冷峻。

“你是為封魔匣而來的吧！”白緋道。

“是。”落天從懷中掏出了那張黃帛，將它抖了開來。白緋既然這么說，又擺出這樣的架勢，那么這張黃帛想必就是假的了。

白緋看著落天把黃帛扔在了面前的空地上，什么也沒說。那的確是張假地圖，是為了試探落天真正意圖的假地圖。白緋現在可以肯定落天就是為了封印之地的地圖而來的。

“抓住他。”白緋下令。她猜匈奴此次前來八成是冥族授意，只要能抓住這個冥族少主，說不定能要挾匈奴退兵。

齊飛看劉嘉佑沒動靜，他知道白緋不是一般女子，和劉嘉佑的關系是他說不清的。于是他命衛士上前捉拿落天。

落天本就不打算再呆在這里，既然有人攔路，他也只能殺出去了。

這幾日，雖然他吃的少，但畢竟身子不像上次那樣虛弱了。隨手格擋幾下，雖沒任何武器，但憑冥力護身，一般的武器根本傷不了他。

衛士一隊隊地沖上去，落天對這些人沒有任何感情，放手大開殺戒，肆意地在人群中穿梭，所到之處鮮血四濺，肢體迸飛，場面極其殘忍血腥。

一柄衛隊長的長刀飛起，落天一手接住，玩味地看著，另一只手仍舊翻轉著進行殺戮。落天看著那柄長刀，搖了搖頭，反手就把刀插入了身后要偷襲他的衛士腹中，眼神挑釁地看著面前站在那里不敢靠近而又充滿殺意的衛士。

他們不動，落天便主動出擊。他邪惡地笑著，表情瘋狂而扭曲，似乎沉浸在這令他血脈噴張的殺戮之中，無比滿足。

白緋看不下去了，拔出身旁衛士的長刀就朝落天而去。

落天沒想到會迎面對上白緋，張狂的表情瞬間凝固在他的臉上。

白緋和他過了二十三招，兩人勢均力敵，不分勝負。但兩人心里都明白，白緋是用了全力，而落天卻一直只是防守而已。

忽然，落天心口再次一疼，動作停了下來，疼痛感隨之遍布全身。眾人不知道他這是要干什么，都不敢靠近，甚至往后撤了兩步。只有白緋站在他身邊看著他的變化的表情，直到他滿地打滾起來。

頭痛的感覺已經輕了許多，只是渾身的傷口更加疼了，落天抱著自己的身體，眼淚都流了出來。

他淚汪汪地看著劉嘉佑，眼神都有些模糊了，口中艱難地喊著“哥哥，救我。”那樣子，任誰都不禁揪心。

劉嘉佑跑上前去，卻被白緋攔住。

白緋冷冷地說：“你想救他？你可知道救了他的后果？你可知道他殺了多少人？你剛剛也看到了，他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冥鬼，你還要救他嗎？”

“我要救他。”劉嘉佑看著白緋，目光堅定地說，“我既然認了他這個弟弟，無論如何他都是我弟弟，我不能見死不救。”

“你眼中就只有他嗎？你若不想看著他死，你可以離開，但你若要救他，你讓死去的衛士們怎么安心，你讓死去的魏航如何瞑目？”白緋看著落天說，目光中一片肅殺之意。

劉嘉佑咬著牙說不出話來。落天看著他漸漸失去了意識，昏迷在那里。

“冥魂已經和原魂合而為一，當他再次醒來時，就已經完全是一個冥族的靈魂軀殼而已。他身上的劇痛，就是原魂掙扎反抗的表現，你已經救不了他了。”

“不，無論他是誰，他都是我弟弟，就算是冥魂又怎樣？我們陪伴他的那段時光是抹不去的，不管他醒來后記不記得，可我記得。”

白緋盡管臉上沒有表情，可心里也不好受。回想那段一起度過的歡快時光，走到今天這一步是她最不愿看到的。

“所以，放過他吧，只當是給這段感情一個交代，也給魏航一個交代，我想他也一定不希望我們殺了他。”劉嘉佑懇求道。

“那衛士們呢？”

“他們為國為君而死，死得光榮！我會給他們厚葬，給他們家人豐厚的撫恤。”

“只一個為國為君就可以讓他們白白死去嗎？”白緋質問。

還未等劉嘉佑表態，齊飛立即跪下說：“愿為公子赴湯蹈火，別無所求。”

衛士們也一齊下跪，大喊：“愿為王上赴湯蹈火，別無所求。”

劉嘉佑仁慈的性格決定了他對臣下、士卒都是極其好的，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為他去死，無論因果，因此齊飛才能一呼百應。

白緋無奈一笑，扔了長刀，緩緩走到落天身邊，點了他身上幾處大穴，又為他催動冥力，落天咳出一口血來，慢慢睜開了眼。

劉嘉佑立即湊上去，看著躺在白緋懷中的落天。

落天意識漸漸恢復，看到劉嘉佑，喊了聲“哥哥”，看到白緋，有些羞愧地縮了縮身子，小聲嘟囔著喊了聲“白緋姐姐。”

劉嘉佑聽到“哥哥”二字，簡直要喜極而泣。白緋把落天扶起來后，走過劉嘉佑身邊，咳嗽了一聲，便離開了。

劉嘉佑看著落天，滿臉掩不住的驚喜，淚水直在眼眶里打轉。

但是，這個時候，他必須要狠下心了。

一轉身，劉嘉佑背對著落天，重重地吐出三個字，“你走吧。”

落天的淚痕還在臉上，他心里已經十分舍不得這個無比疼愛他的哥哥了，可是他不走，哥哥就無法再在這里立足，他明白這其中的難處。

落天跪了下來，朝劉嘉佑磕了三個頭，帶著一臉難以言說的神情飛身而去。

聽著落天踩在屋脊上的腳步聲漸遠，劉嘉佑仿佛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身子一軟就要倒下去。幸而齊飛眼疾手快，接住了他，他卻已經昏了過去。

之后，匈奴退兵，劉嘉佑重新整頓了石頭城。白緋依舊住在后宮，時常會站在最高的飛廊之上吹那支水晶笛，而劉嘉佑也會在空閑的時候來到這里遠眺，偶爾兩人相遇相伴，日子終歸寂寞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