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四)
- 中漢紀(jì)之六族陰謀
- 秋風(fēng)辭
- 4389字
- 2016-02-21 14:10:02
后殿深處,漠謠正和女王談笑著,忽然窗子猛地打開,一個黑影翻滾在地,低頭半跪在兩個人面前。
漠謠下意識地起身護(hù)在女王身前,看著面前這個紫紅袍紫紅甲的男人。
當(dāng)這個一身武裝的人抬起頭,對上漠謠的視線時,兩個人都愣住了。
“竇驍?”漠謠試探著問。
“漠謠?”竇驍帶著不可思議的語氣。
“你還活著,太好了。”竇驍起身兩步邁到漠謠面前,看著她,頓了一下,雙手摟上了漠謠的雙肩。
“我當(dāng)然活著,怎么了?”漠謠對竇驍?shù)脑捀械侥涿睢?
女王重重地咳嗽一聲,竇驍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失禮了,趕忙放開了漠謠。
漠謠向女王介紹了竇驍,竇驍行禮,但他的腦海中卻在想自己在牢中看到的影像。如果是幻像,他應(yīng)該能夠察覺出來,可如果是真的,漠謠又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到底怎么回事?
“漠謠,格亞他死了嗎?”竇驍換了話題問道。
“我巴不得他死呢!嗯?怎么了?”漠謠疑惑地看著他。
“那你們今晚的婚事。。。。。。”竇驍沒說完,提到婚事時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影像中的情景,說不下去了。
“今晚婚事?今晚沒有婚事啊。我和格亞的婚期在四天后。你是怎么知道我們的婚事的?”漠謠更加疑惑了,不明白竇驍怎么會知道這個。
“不是今天是樓蘭婚典,四天后是漢式婚典嗎?”竇驍接著問。
“怎么可能結(jié)兩次婚啊?不過四天后的婚典的確是漢式的。今天剛把婚服送來,吶,就在那兒!”漠謠說著,努嘴一指,一側(cè)的木架上掛著一件精美的漢式宮廷婚服。
“怎么會這樣?”竇驍自言自語。
“你是怎么知道這些的?”漠謠追問道。
“我在牢中看到了這里的影像,從你回到樓蘭開始,到格亞向你提親,說三日后也就是今天行樓蘭式婚典,七日后行漢式婚典,再到。。。。。。再到后來我就看到你和格亞同歸于盡了。”竇驍故意跳過了床上的那一段,直接說出了結(jié)果。
忽然一道靈光在竇驍頭腦中閃過,他知道問題出在哪里了。是提親,是從提親那里開始有變化的。事實上,格亞只說了七日后行漢式婚典,那么三日后的說法就是假的,從那里一直往后都是假的。
總算弄明白了,可惡的冥主,一開始用真的影像是怕自己還有精力能夠識破幻象,等到自己連眨眼的力氣都快沒有時才用假象來騙自己,讓自己崩潰陷入絕望。不過幸好那不是真的,漠謠沒有事。
“你是說,你看到了這里發(fā)生的一切?”漠謠的話把竇驍?shù)乃季w拉了回來。
“是,只是只有前半部分是真實的。”竇驍改口道。
“前半部分?”
“從提親之后,我看到的都是冥主制造出來的假象。”
“謠兒,看來我們的一切行動都暴露了。”女王在一旁提醒道。
漠謠抿著嘴不說話。
“不用擔(dān)心,只要殺了格亞不就行了,交給我吧。”竇驍站出來說道。
“不行,”女王回絕了他,“如今我們還沒有做好準(zhǔn)備,更何況之前的行動已經(jīng)暴露,格亞與冥族勾結(jié),冥族既然能看到我們的一切行動,相必格亞也都知道了,這回我終于知道他哪兒來的那么大自信了。先不說你殺不殺得了格亞,就算成功,就現(xiàn)在我們母女的情況而言,也無法掌控樓蘭大局,到時樓蘭勢必大亂,局面或?qū)⒁话l(fā)不可收拾。”
“那要怎么辦?”竇驍有些急了。
“等。”漠謠開口了,她看了女王一眼,“以不變應(yīng)萬變,以靜制動,一定要讓格亞放松警惕。”
漠謠相信,憑自己和母親的默契,就算什么都不說,什么都不明著做,背地里,她們各自也會做好自己要做的事。
“竇驍,你先離開這里吧,要是被格亞發(fā)現(xiàn),就麻煩了。你不是還要將樓蘭之事上報朝廷嗎?雖然我把官憑和信交給了大將軍,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送出去。既然你已經(jīng)逃了出來,就趕快將消息傳告漢廷,若我不能成功,兩國就要重燃戰(zhàn)火了。”漠謠勸道。
“對了,大將軍,你們不要完全相信他,他不是什么好東西。”竇驍聽到大將軍三個字時,又想起了影像中的事。
“我們心中有數(shù),你快走吧,再不走等天亮就不好走了。”漠謠催促道。
竇驍還有不舍,但漠謠又推著他趕他走,沒辦法,竇驍只好轉(zhuǎn)身離去。
“謠兒,這些我們可難辦了。”女王走到漠謠身邊說。
是難辦了,漠謠剛剛注意到竇驍看她的眼神已經(jīng)不同于在牢房時,與格亞相似卻少了孤傲之氣,漠謠生怕他已經(jīng)被冥族控制,故意來迷惑自己。
不過,漠謠看著窗外,天已經(jīng)沒有那么黑了,夜即將過去。竇驍,不管怎樣,謝謝你為我出了個好主意。
“母親放心,即便是與格亞同歸于盡,謠兒也要放手一搏,這一定是格亞想不到也不敢想的!”
四日后的傍晚,王宮正殿,婚禮如期舉行。
聲樂齊鳴,眾臣賀喜。漠謠和格亞一襲盛裝步入大殿。
待兩人走到殿中,一切聲音戛然而止,一旁的侍官開始祝禮。
幾番禮畢,漠謠被請入了后宮,格亞還在與眾官行酒。
漠謠在宮房中的床上坐著,心里一遍遍地演練著她早已準(zhǔn)備好的行刺步驟。
忽然,房門開了,格亞走了進(jìn)來,臉上泛著紅暈。他沒有走到漠謠身旁坐下,而是坐在了漠謠面前的方桌對面,直直地看著她。
漠謠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與她料想的不一樣,格亞居然沒有急著來親近她,這樣她的刺殺步驟就無法展開了。難道,難道被他發(fā)現(xiàn)了?漠謠心中一緊,不禁有些失望。
“你真美。”格亞開口說。
“啊?”漠謠握著的手心滿是汗,都能擠出水來,卻被格亞這一問弄得瞬間慌了神。
“你比以前還要美。”格亞有些癡癡地說。
漠謠疑惑地看著他,不知道他這是什么意思。今晚格亞難得地把頭發(fā)束了起來,整個人顯得更加俊逸。還記得上一次他束發(fā)還是三年前漢族的軍武教練在訓(xùn)練園為他藝成外加虛歲二十而行加冠禮時。那時看著一身漢裝的格亞,漠謠覺得他身上少了幾分戾氣,多了幾分儒雅秀氣,頓時就喜歡上了漢服。
格亞紅色的禮服上繡著深紅色的薔薇花,如血花一般怒放著。相對的,漠謠身上的禮服,則星星點點地繡著金黃色的薔薇花,只有指甲蓋大小,遠(yuǎn)遠(yuǎn)看去閃閃發(fā)光。
“格亞。。。。。。”漠謠輕喚了一聲。
“不要說話,讓我再多看你一會兒。”格亞阻止漠謠說話道。
“格亞,我困了,我們睡吧。”漠謠顯得很困倦的樣子。
“好,睡覺。”格亞起身朝漠謠走來。
漠謠雖然表面上一副疲倦的樣子,心里卻頓時興奮起來,她眼角的目光鎖定在格亞的腳步上,一步一步地計算著距離。
格亞走到她面前兩步的距離停了下來。
漠謠心里卻急了,只差一步而已啊!
“漠謠,我想抱抱你可以嗎?”格亞突然請求道。
這讓漠謠十分詫異,平日里高高在上,睥睨眾人,獨斷專行的格亞居然發(fā)出了請求的語氣。
漠謠把視線往上抬了幾分,她看到格亞的眼睛,不再是那么高傲,不再俯視眾人,那眼睛現(xiàn)在正柔軟地望著自己,明明那么近,卻又好像很遙遠(yuǎn)的樣子。
“你,你怎么了?”漠謠問道。
“我們的功夫是同一個老師教的,我知道我只要再往前一步,你就有把握殺了我,但是我只想好好地和你度過今晚,明日一早,是殺是剮,悉聽尊便。”格亞帶著些懇求的語氣說。
被識破了?漠謠袖中握著短匕首的手松了松,不過還沒完。
“呵呵,這話說的倒輕松,你我已經(jīng)成婚,明日一早我若公開把你殺了,王室顏面豈不掃地?我若暗地里賜死你,你的那些屬下豈會善罷甘休?更何況那些大臣明日一早清醒了打道回府,得知你死的消息還不把樓蘭弄得大亂?你以為我那么好騙嗎?”漠謠冷笑道。
“你現(xiàn)在殺了我不也一樣?”
“不一樣!我已經(jīng)命人放出消息,說你在成婚時被我擒殺,我只要抓緊時間殺掉你,把你的尸體示眾,我們就沒有成婚之實。大殿里的那些大臣已經(jīng)被我下了藥,這會兒恐怕已經(jīng)醉倒在大殿里,我只要把他們控制起來,樓蘭的局勢就翻不了天。”
“你在酒里下了藥?”
“我知道你對我有防備,因此前期你行酒時是沒有任何問題的,至于你走了之后嘛,就很難說了。”
“好,其實你這兩年的謀劃我都知道,如今能做成這樣,我也放心把樓蘭交還給你了。”格亞淡然一笑地說。
漠謠不知道格亞這唱的是哪出戲,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不過她心里并沒有放下殺死格亞的念頭。
“其實,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像一只麻雀一樣在我的床邊嘰嘰喳喳個不停,那時很虛弱的我覺得你好煩。可是那晚你特意跑來給我送那些糕點讓我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溫暖。我小時候一直流浪,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整天在街頭或乞討或偷搶,有一頓沒一頓地艱難生活著,受盡了冷落和白眼。偶爾有一些年長的婦人會可憐我給我一些錢或吃的,我就會感動得落淚。可那也只是她們可憐我而已。直到那晚,見到比我小的你那么關(guān)心我,我第一次覺得那不是同情,而是平等的關(guān)愛。你送的那八塊糕點,我連渣都沒剩地一口氣全部吃完了。我當(dāng)時就想,如果以后能永遠(yuǎn)和你在一起就好了。”格亞回憶著說。
“可你自己毀了自己的心愿,你背叛了樓蘭,背叛了我。”漠謠冷冷道。
“是啊,我背叛了自己,所以我會有今天這個下場。我知道我已經(jīng)不配擁有你,可我卻還是想和你在一起。你說我高高在上,目中無人,那是因為我的眼中只有你,可是你卻看不到,因為你的眼中并沒有我。”
“格亞,我之前一直都把你當(dāng)作哥哥看待。。。。。。”漠謠沉沉地說。
“我之前也一直把你當(dāng)作妹妹一樣,”格亞打斷了她的話,“可是逐漸地,我發(fā)現(xiàn)那不一樣。我只想和你一起,我看不得你身旁有其他人,我想抱你,吻你,想要。。。。。。”
“夠了格亞!”漠謠阻止激動的格亞繼續(xù)說下去,“我們已經(jīng)不可能了。”
格亞泄了氣,往后退了幾步,癱坐在凳子上,背靠著方桌。
“你動手吧。”格亞的話已經(jīng)毫無生氣。
漠謠起身走到他面前,亮出了袖中的短匕首。
“你后悔嗎?”漠謠問他。
“后悔?這本來就不是我想做的。”格亞苦笑。
“你什么意思?”
“我沒有選擇,必須用血為樓蘭鋪平道路。”
“你有什么事瞞著我?不行,你給我說清楚!”
“我瞞著你的事太多了。動手吧,早點結(jié)束這一切,重新開始吧。”
忽然,窗外傳來了夜鶯的鳴唱,那是漠謠與女王約定的信號,女王在催促漠謠。
既然格亞不想說,那也沒有什么辦法了,當(dāng)務(wù)之急是殺了他。漠謠舉起短匕首,對準(zhǔn)格亞的心口。
格亞看著漠謠,想把她的容顏永遠(yuǎn)刻在腦海中,他等待著漠謠落到,希望在他失去意識之前,他的全部精力都能落在漠謠身上,這樣他死也瞑目了。
可是漠謠卻遲遲沒有落刀。漠謠看著格亞,注意到他那雙清澈、單純的眼眸,與初見時一樣,怔怔地看著自己。漠謠的思緒有些飄渺,她甚至懷疑起來,面前這個人到底是不是格亞,是不是那個背叛樓蘭,十惡不赦的罪人。漠謠猶豫了。
格亞等不到漠謠落刀,有些疑惑地看著她問:“下不了手嗎?”
漠謠沒有回答他。
格亞起身,左手握住了漠謠持短匕首的右手,“看來最后還是得我來幫你一把。”
格亞手上使力把短匕首往自己胸口送,卻沒想到漠謠竟往回收手。
“等一下,你不對,你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瞞著我,你要給我說清楚!”漠謠死力地把短匕首往回拔。
就在兩人爭奪短匕首時,房門被一腳踹開了,竇驍提槍而入,見到兩人正在膠著著,一槍朝格亞的后心刺去。
“等一下!”漠謠喊了一聲,推轉(zhuǎn)格亞,擋在了格亞面前。
可是竇驍?shù)臉屘欤质沽巳Γ]驍收不住手,眼看槍尖沒入了漠謠的后心。
原本竇驍使力是剛好能使槍穿透格亞后心而不傷及漠謠,但沒想到漠謠推轉(zhuǎn)格亞,格亞在原地轉(zhuǎn)了半圈,漠謠卻轉(zhuǎn)到格亞身前,背對竇驍,對上了這一槍,因此竇驍一槍出去直接刺穿了兩人的心臟。
格亞看到漠謠為他擋了這一槍,哀嘆道:“你怎么這么傻?”
“你不也一樣。”漠謠含著血說。
竇驍眼看著兩人倒下而無可挽回,竭聲呼喊,悲痛欲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