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床只是我們生活中的一項選擇。你可以一天選擇十次,也可以一輩子選擇一次。
——《小歐的囈語》
電梯間彌漫著淡淡的麝香味,性感嫵媚。我不露聲色地走進來。
“辣椒,早。”唐娜跟我打招呼。
“你好。”我溫柔地笑著。
電梯間只有我們兩個人,真是冤家路窄。
唐娜穿著黑色套裙,腰身勾勒得極富韻味,相比我的T恤衫和輕便的仔服,她顯得更嫵媚。不過還好,深藍廣告公司對職員的行為做派沒有嚴格要求,一切尊重個性,這是我喜歡這里的一個原因。比美、斗富,從來都是兩敗俱傷的事。
我輕輕吸了吸鼻子,麝香味滲入肺部,我不禁想:如果那是馬錢子提煉的毒素,會不會在瞬間麻痹我的肺腔?
我們再也沒說話。直覺告訴我,唐娜似乎有什么喜事,顯得有些得意。而她的得意,卻讓我有一絲不安。
15層到了。唐娜朝走廊另一邊走去,看樣子急著上廁所,我呢,徐徐邁動步伐,走向自己的小窩。
出來混生活,最重要的是學會擺譜,這句話是孟子還是蘇格拉底說的?
進了辦公室,只有小歐一個人在。
“小岑呢?還有闊闊和木木?”我問小歐。
小歐正埋頭寫一份市場調查報告:“闊闊和木木去電視臺了。小岑可能去一組了?”
“搞什么拖拉機?我們二組的人整天往一組跑,想造反嗎?”我氣咻咻地說。
小歐抬起臉。“辣椒,你就別管了,小岑和程輝……”
我一揮手,打斷小歐的陳述。“小岑真是腦子進水了,想找男人也要找個像男人的,就程輝那種貨色,奔三十的人了,一天到晚女里女氣,荷爾蒙變異!”
“唉,”小歐幽幽地嘆息一聲,“說什么都沒用,愛情這種事,小岑又不是不明白。”
“我都快愁死了。”
“辣椒,你上次罵小岑的事,還記得嗎?”
“說具體事件。我罵的次數(shù)多了,每回都記住,那我成愛因斯坦了。”
“哎,就是上周四,她又去找程輝,你罵了她。”
“我想起來了。我說小岑,不管怎樣,你生是二組的妞兒,死是二組的妖,不許跟一組眉來眼去,尤其不許跟程輝勾搭,那混蛋十分欠揍。”
“對對,就是這樣。”小歐湊近一點,“你猜小岑后來做了什么?”
“做什么?”
“小岑在博客上寫了一首詩。”
“我拷,那小娘們還會吟詩?”
“她說:‘反正欠揍不欠揍,今年29,小學不到頭,還是混個球,老娘我跟定他了!’”
“造反啊!”我拍案而起。
“噓,辣椒,輕點。”小歐縮回自己的辦公桌,繼續(xù)進行市場調研工作。
我做了幾個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
“對了,辣椒,你昨天和朱經理去見那個客戶,結果怎么樣?”小歐問。
這小妮子,七拐八繞,總會繞到朱世寶身上。
“昨天的行動很成功。”我喜氣洋洋地說,“單子差不多已經裝進口袋了。”
“哇,太好了,”小歐聳了聳鼻子,“搞定那個單子,咱們組至少能加五分。朱經理一定使出了很大的力氣。”
“不提他會死嗎?又不是便秘,用得著那么大力氣嗎?”我瞪了小歐一眼。她低下頭,揉著衣角。我換了副腔調,“不過他倒是幫了點小忙,把孫主任灌翻了,送回酒店,好像還吐了他一身。老朱就有這種本領,跟誰都能套上校友。”
“他本來就是有親和力的男人。”小歐喜不自禁,“很好,很強大。”
“可我有種預感……”我喃喃地說。
“什么預感?”小歐緊張起來。
有人把那叫做“第六感”,反正是生不如死的感覺。漫畫書里經常看到這種場面:一只烏鴉飛過頭頂,對話框里出現(xiàn)“嘎嘎”的怪叫。那代表一種晦氣。
現(xiàn)在,我好像聽到了那聲音。
“辣椒,你沒事吧?”小歐推了推我。
“啊?沒事。”我緩過神。
“昨天晚上做噩夢了?”小歐斜睨我,“要不就是春夢?”
“拜托,你分開說好不好?你的噩夢和春夢是纏在一起的?”我埋頭到電腦前,開始研究那個嬰兒尿不濕的創(chuàng)意書。
小歐也忙碌起來,接連打了幾個電話做市場調查。從她那里反饋來的似乎都是好消息,可我的心里卻總不踏實。有什么地方出了問題。
這時候,桌上的電話響了。內線,朱世寶打來的。
“辣椒,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我的意識里突然響起“嘎嘎”的怪叫。我從辦公室出來,在走廊遇到了小岑。她腳步歡快,居然還在唱歌。
“高興什么呢?”我冷酷地說。
“哎呀,辣椒,你好。”小岑紅光滿面。
“又去找臭輝了。”
“是程輝。”她糾正我。
“你應該多發(fā)掘一些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動,沒事跟街道大媽打打門球也比那好,再怎么說你也是有精神潔癖的人,可別辱沒了你的光榮稱號。”
“辣椒,你是組長,我尊重你,可你總是干涉我的私生活,這樣不好吧。”小岑針鋒相對。
這臭妮子,脾氣與我很像,跟她站在一起,就仿佛在洗手間照鏡子。小岑對市場有敏銳的觀察力,這是她臭屁拽拽的資本。女人嘛,年輕漂亮也就算了,還很能干,能干就算了,還很會擺譜。可惜了,怎么偏偏喜歡程輝那個奶油混蛋?
忘了是誰說的:這年頭,寫字間的白領各個都有強迫癥。
對了,正是本人說的。
在萬惡漫長的職場拼搏中,壓力會讓每一顆純潔的心靈受到重擊。我一邊思考這個哲學命題,一邊敲響了朱世寶的門。
敲門聲不是傳統(tǒng)的“篤篤篤”,而是恐怖而奇怪的“嘎嘎”聲。啄木鳥什么時候變成了老烏鴉?
朱世寶的聲音傳出來:“請進。”
我推門而入,那只老烏鴉坐在桌子后面,正等著我。
“辣椒,現(xiàn)在你要作出一個決定。這個決定可能會影響到你的一生。”朱世寶嚴肅地說。
我瞪著他,身子一動不動。
“你可以選擇要么玷污自己的氣質,把身份降低到庸俗的層面;要么頑強地仰起頭顱,繼續(xù)自己孤傲的追求。”
辦公室沉默許久。我只是看著他。陽光穿過巨大的落地玻璃,在他的肩膀上勾勒出檸檬色的邊角。如果下雪,外面會很漂亮。開闊的視野中,猶如面對一座巨型水族館,雪花在天地間緩緩游動。
我慢慢吸了口氣,突然吼道:“有什么屁就快點放!我最受不了的就是你這樣龜毛又悶騷的處女男!”
“啊,那好吧,辣椒……”
“等等!”我抬手制止了他,“是不是和昨天的客戶有關?”
朱世寶的眼里一團漆黑。但在那團漆黑中,逐漸透出一絲欣賞和喜悅的光芒,“你真是人類社會的一個奇跡啊,辣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