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黑暗中的幽光似乎有一絲意外,繼而閃過一抹笑意,好可惜,太暗了,看不到絕世美男傾世一笑。
整個昏暗的屋子因為這一閃而過的笑意變得有些熱度起來。
“據說十六自小喜讀詩書,為人溫雅端莊,而我江府要納的小妾的條件正是如此,你恰好附合。”
阮汐汐切然一笑,接口道:“所以你就趁阮家生意虧敗的時候適時出手,我爹就千恩萬謝的把女兒賣了。”
“一個愿打,一個愿挨,這種事我江某從來都樂而為之。”語調依然平淡,就語氣而言目前好像還沒有要發暴的跡象。
阮汐汐笑道:“那是,只是苦了我這個不知情的女兒每天都處在水深火熱之中,日日都為這條小命能不能保得住而犯愁。”
頓了下又道:“只是小女子有一事不明白,”此時她仿佛能肯定江禽獸此刻會給她釋疑一般:“既然你千方百計納一些知書達禮的女子進門,為何又讓她們過不了幾日便香消玉殞呢?”
這是她一直縈繞在心頭的疑問,此時若是不問,或許以后再也不會有機會問了。
又是一陣沉重的盯視,阮汐汐發現江禽獸只要不說話就特別能帶動氣氛。呼吸不由有些急促。
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終于開口說道:“你難道不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微頓,也沒準備要她回答,又道:“我的小妾只是來照顧我江晴初的兒子,如若做不到這一點,要這些女人何用?”
打心底抑制不住的一聲冷笑,“這江府圍著你兒子轉的丫環婆子不下十數人,根本不需要納一些可憐的小妾來糟蹋,我看你兒子最缺的是一個教訓他的人。”
就在她把話說完時,一股陰森的、冰冷莫名的寒意向她襲卷而來。
不用想,阮汐汐也知道江禽獸生氣了,可是,他憑什么生氣,她只不過說中了一個事實而已。
直過了半響,江禽獸才慢騰騰地問道:“那你認為才兒為什么缺少教訓?”
不恥下問?那她阮汐汐就選在今天做個放言直諫的死臣,輕笑道:“你真想聽?”
黑暗中沒有回音,直接認定為默認。
“因素很多,最顯而易見的是沒有家教,不懂規矩,嬌橫跋扈,蠻不講理,兇殘暴虐,陰狠毒辣……”此地沒有水,不然一定大干一口,“假以時日,若上為君王,百姓朝臣必反之;若下為平民,暴尸荒野拍手稱快者有之;若襲了你江府的家業,眾叛親離也只需數數日子而已。江老爺認為小女子講得對否?”
想不到在這古人面前此刻也能咬文嚼字一番,阮汐汐一席話說完不由心里暗自樂了一下。
不見動靜,阮汐汐身子不由一僵,暴風雨來臨前總是很平靜。
黑暗里泛著綠光的眼眸閃了閃,似有一聲輕嘆:“你膽子很大,也很伶牙俐齒,果然是讀過些書的人,不過……”
看來要給她判刑了,阮汐汐心里還是涌起一股懼意。
黑暗里感覺到江禽獸向柴門外望去:“今夜可能有大雨。”
判刑的時候怎么說到天氣去了,阮汐汐腦子又有些轉不過彎來。
“關于才兒的這些事情等你有命活過今晚,我自然會給你一個所謂教訓他的機會,只是你這之前犯的事,今晚一定要算個清楚。”
阮汐汐不由苦笑,終于又轉到這個話題了。不過從話意來解釋,似乎也不是沒有一線生機,眼里頓時亮起一絲光芒。
阮汐汐摒息靜氣等著下文。
感覺到他已蹲下,一股帶著男性身上好聞的氣息直撲面門:“你若是今晚在外面跪一夜而不死,這次的事情就此揭過。過后絕不計較,十六認為如何?”
真就這么簡單?只需在外跪一夜就免去被他一腳踹死的命運?阮汐汐有些不安起來。
不過這也算是她阮汐汐的又一次生機,不需要馬上面臨生死,這就好比是一個垂死的人遇到一根救命草,她就是拼了一切也不能放過。盡管阮汐汐聞到一股貓戲老鼠的意味,可是此刻卻也甘為魚肉的心里樂開了花。
天色已晚,夜幕籠罩在天地之際。遠處轟鳴著滾滾雷聲,越來越近,一道雪亮的閃電劃過黑暗的夜空,剎那間照亮半空中風起云涌地黑云如萬馬奔騰般涌來。
轉眼,一個巨雷猶如在耳旁炸開,驚天動地。不知從何處刮起一陣陣有如要肆虐人間既慘烈又狂猛的暴風,卷起滂沱大雨鋪天蓋地壓下來,令人幾疑處在地獄深處。
偌大的江府,在狂風暴雨中顯得是那么幽暗幢幢,各院落屋檐下稀稀落落幾盞風燈搖搖擺擺,昏暗的光亮似因這夜色里驟然而降的風雨而凝聚起一股蕭然肅殺之氣。
在江府一進最偏遠的院落里,一個黑影如槍桿般筆直的站在屋檐下,從屋頂瓦溝里傾泄而下的雨水濺落在他鞋子褲管上,也不能讓他稍有一瞬的去瞄一眼,他只是緊緊的盯著垂頭跪在泥濘中的那個倔強少女。
身上早被豆粒大的雨水淋濕透,頭上的發絲貼在臉面處,從頭頂驟集而下的水珠如蜿蜒的小溪沿著發絲一串串流進脖子里,冰涼透澈,寒入骨髓。
阮汐汐緊握拳頭,狠咬下唇,把身上的重力盡量往后壓在腳背上。
她想得太簡單了,她并沒有想到這里的風雨是如此的猛烈,也沒有料到這里的春夜是如此的寒冷。
她幾乎已經一天沒有進食,甚至連昨晚吃的東西也一并化作苦水全吐了出來。
她現在很餓,她現在也很冷。
她現在最希望地就是一碗熱湯,一張香氣郁人的軟綿綿的床。
她嘴角扯開一絲苦笑,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而已。
她現在非常擔心,她感覺自己挺不過這一關,盡管現在她手心都快被自己的指甲鉆穿,她也沒有信心能撐到太陽升起的那一刻。
體溫一絲一縷的自她體內緩緩散失,眼前閃過那雙餓狼般的眼眸。是她太天真,他是不會放過她的,只不過另外換了一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