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猶且沉浸在安康離去時傷心的背影里,被他一問,心中微慟,蔥指如削,蔥白的指尖輕輕戳了下他胸前曾經被劍刺中的位置,“怕我還有什么企圖嗎?”
柳月輝攫住她寒涼的手指,迤邐劃過軟錦緙絲金龍的紋絡,停在自己心口跳動的位置,“如果還有下次,從這兒刺,不要手下留情。”
明珠抬眼看他,那雙邃亮幽深的鳳眸里沉淀著說不出的平靜,暗藏著讓人不得不信的魄力。
有那么短短的一秒鐘,明珠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以為他說的話是真的!
被他騙了一輩子,還不知悔改嗎?
不由得自嘲一笑,脫口道:“君無戲言?”
他若有所思地輕挑起迷人的鳳眸,脈脈注視她,淡淡的男低音擲地有聲:“生同眠,死同槨。”
一室靜默。
雕花檀木窗欞上凝結了一片瑩閃的白光,她仰頭,不知何時開始,鉛灰色的天空下悄然飄起了雪霰子。
守花人皺著眉頭微嘆,穿梭在花間的身影在視線內晃來晃去,據說他多年前犯事,被施刑刺聾毒啞,正因為聽不見說
不出,才被派到這里守花。
花有時令,天意如此,這滿院的牡丹,很快就要枯萎了。
臘月二十四,農歷小年。
雪后初霽,安康在雪嫣閣郁郁寡歡地躺了數(shù)日,這日在她身邊照顧起居的近身宮婢小葵見她面色憔悴,勸了半日終于將她拉出來在御花園曬曬太陽。
滿園白雪素裹,萬物凋謝,安康外披裘毛大斗篷,抱著手爐坐在石亭外沿的矮腳憑欄上,幾個太監(jiān)埋頭在清掃小徑上的積雪,偶有不知名的鳥歇在光禿禿的樹椏上咕咕幾聲,只覺得更加孤寂冷清。
易飛揚不在。
一大清早,易飛揚就因為臘八那天當街打傷李清明一事被人傳喚到大理寺接受審訊,去了兩個時辰未歸。
去時,易飛揚曾叮囑過她:一切有王爺在,他不會有事的。
驟然,一串咯咯的笑聲驚擾了這片靜寂。嶙峋假山后的那條甬道盡頭華服美飾的蕭德妃帶著一干女官宮婢游園來了。
安康施施然站起身,待她走近時,略略施了一禮。
蕭德妃嫣笑頷首時,滿頭的金釵步搖微微顫動,在陽光下像零碎的金子格外耀眼,晃得人一陣眼花。
“恭喜公主,本宮派人送去的那對龍鳳血玉鐲還滿意嗎?”
這聲恭喜如一記重拳狠狠捶得安康胸口悶疼,她銀牙輕咬臉頰內側,索性一屁股坐回石欄上,不理人了。
“怎么不高興了?”蕭德妃款步上前坐在冰冷的石面上拉過安康的手。
“娘娘,石板涼,坐不得。”一宮女忙勸道。
“要你多嘴!”蕭德妃低斥道,“本宮和公主說話,這里有你插話的份兒嗎?還不快退下!”
安康微怔,目光隨即移到蕭德妃坐下,她坐的地方小葵早墊上厚厚的蒲團,可是蕭德妃屁股下面是一塊光/裸/裸的石面,雪銷后一片寒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