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菊香縈繞唇齒,味甘微苦的清潤令她一驚,是……是杭白菊?
他,還記得她最愛喝的茶嗎?
一股窒悶而撕裂的情緒驟然從心底升起來,她咬牙忍住,兩行冰涼卻從臉頰蜿蜒淌下,這五年來她漠然似一個旁觀者,此刻終于刻骨的不得不承認自己有多恨他!
她在乎,她一直都在怪他——哪怕明家罪有應得,可他是她曾經那樣深愛過的人,還是狠心把她推下萬劫不復的地獄。
外面梆子敲過三更,明珠一手撐著額頭,支在桌上不知不覺昏沉沉地睡去。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靠近過,似乎有手指撫過她的臉,似乎有人嘆息的喚她,那呢喃一遍遍叫著夢魘的名字:阿瑗。
那是什么時候?
這個名字第一次鉆進她的人生,帶著邪惡,帶著不幸,帶來永遠愈合不了的傷痛。
記憶深處的那個夏天,明家修竹掩映的洞門尚那般高得觸不可及,陽光卻強烈得眼里的背景只剩下一幕幕白。
“明……珠……珠……”
明珠忿忿地回過頭,瞪著跟在她后面滿頭大汗的柳月輝,“以后不許叫我的名字,我才不是豬!”
柳月輝漲紅了小臉,“那……那叫什么?”
“都怪你人笨,嘴也笨!”明珠沒好氣地跺了跺小腳,下人暗地里偷偷笑她是口吃皇子的豬小姐!
柳月輝想了一會兒,黑白分明的琉璃眸子怯怯盯著明珠,“叫阿……阿圓好嗎?明珠都是又圓又亮的,就像滿月一樣美好。”
明珠皺眉想了想,阿圓也難聽,可總比“豬”小姐好,終于勉為其難地撅起嘴:“好吧。”
“阿……圓……圓……”柳月輝精致的眉眼頓時舒展開,人雖年幼,美人的風韻已經隱約出來了。
明珠眼一瞪,“你要是再結巴,我就和朝晞去玩,不理你了!”說完甩頭就跑,后面斷斷續續的叫聲卻像甩也甩不掉的牛皮糖始終追隨她。
畫面突然一轉,東宮的后花園,假山嶙峋百花圍繞的一對背影。
李明瑗將頭靠在柳月輝的肩上,嬌弱的問他:“表哥,為什么要叫她阿圓,是因為……我嗎?”
“瑗兒,我……”
不等他開口解釋,李明瑗嬌嫩的手指即刻掩住他的嘴,“我不怪你,真的,我不怪你娶她,她助你當上太子,以后還能幫你得到皇位,我什么也給不了……”
柳月輝搖搖頭,反握緊她嬌嫩的手,“瑗兒,就算你什么也沒有,你還是我喜歡的瑗兒。”
李明瑗另一只手順勢環住他的后背,靠進他的懷中,“表哥,有你這句話,我今生……無憾了。”
隱蔽在他們身后不遠處氣得發抖的女子,終于忍不住沖出去指著男子秀挺的鼻子吼出那句話——“從今天起,我不準你再叫我阿圓,我明珠永遠不是你的阿瑗!”
一夢十六年。
明珠猛然睜開眼,窗外已露微微白芒,她一詫,自己居然在晴嵐殿呆了一個晚上,她打開西閣的門往對面一探,東閣里早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