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可是，天下人人皆知明家勾結齊王密謀篡位，后來東窗事發，被株連九族。”
說到這兒，她聲音驟然消了，最后檀香小口翕動了幾下，字字如蝴蝶撲翼般輕微，終是分分明明落入他的眼里。
只是那銀皮面具被燈光映得白芒熠熠，他覺得有些刺眼。
沉默須臾，柳月輝倏地起身離席，背向著她立在亭階邊，“太后將朕撫養長大，朕不是不感激明家的恩德，但是朕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怎么可以輕饒？”
海棠撇頭瞧過去，羊角風燈的光圈在石桌周圍，而他挺拔的身姿籠在夜的陰影里，“朕無法原諒……”
他心里的芥蒂，如此深，原來，明家八百六十七條人命也抵不上李家一條命。
她像被人慫恿般，眼里閃過一絲猶疑，咬了咬唇，仍是忍不住澀聲問道：“那……明貴妃死了這么久，皇上還恨她嗎？”
他驀地回頭，鬢發虛掩著刀裁分明的輪廓，陰郁復雜的眼神投過來，欲發邪魅不可方物。
“恨……”
她沒來由地渾身一怵，狂風獵獵，面如割，風頭仿若鋒利的刀子在心窩劃開說不清的小口。
而亭外，雪霰子又開始飄了，夜，更寒涼了。
淑芳館。
屋前的廊檐下，林向晚披著大紅猩猩氈斗篷站在石階上，玲瓏勸了她幾回不聽，只得撐油紙傘出來為她遮擋被風吹來的雪片，兩個人一起探頭探腦的望著進庭的月洞門。
“不知云姐姐找到她沒有？”
玲瓏邊嘟囔，邊跺跺腳，她可不比主子穿得厚實，在外面站久了寒氣老不停的襲身上來！
“海棠姐姐一定不會走丟的。”
話雖如此，林向晚心里卻不能不擔憂，這里是皇宮，迷了路的人，不一定能找回來的。
夜雪紛紛絮絮，紅萼卻在最冷的枝頭悄然綻開，暗香幽幽，林向晚忽然覺得自己是真心喜歡梅花的，而不是像海棠那樣厭惡它。這時，雪地上隱約傳來一連串輕微的腳步聲，一嘰一嘰，朝這邊來了。
遠遠望見入庭的人，林向晚頓時眼前一亮，忙不迭拉著玲瓏便要進屋，沒想到這么晚了，來的竟然是他！天吶，她在風里站了那么久，臉被吹得如此僵白，還沒有鉛丹涂唇，青黛添眉，這副慘淡樣子，怎么可以見他？！
不料，玲瓏扯住她，一臉興奮的叫道：“主子，快看——海管事也回來了！”
小六子公公給皇上撐著傘，海棠就緊隨他們其后，飛舞凌亂的發絲，單薄清癯的白衣，像極了一個飄飄蕩蕩的幽靈。
林向晚松了一口氣，心仍提溜著，欠身向柳月輝施了一禮，走上來挽著他進屋來，“皇上，您怎么和海棠姐姐一起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