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那樣婷婷地凝立在我的面前，不發一語。她深深地看著我，眼角眉梢上都染上了絲絲的愁意。她在為我擔心費神，我知道。每一位母親都會為自己的子女擔盡心神的，就算是她已不在人世了，她也是會的。我想對她說，不用擔心，我會很好的。可是卻開不了口，喉嚨仿佛被堵塞住了，出不了聲，就只能和她對望。然后，我看著她一點點地消失在我的面前。

母親是位虔誠的佛教徒。她相信佛教里的六道、前世、輪回、虛無、因果。她總是說赤子之心，她說，赤子之心就是慈悲之心，就是菩提之心。

沒一會兒，玉嬸帶著兩位仆傭進來了。玉嬸輕輕喚了我一聲，我輕聲應答了下，那兩人便將床幔拉開了，玉嬸將一件白色的棉布裙子放在被褥上。

她說，先生說請小姐中午去趟公司。

“是上次去的那里嗎？”

“司機會載小姐去的。”

我哦了一聲，定定地看著她，半晌，她斂下了眼眸。

我將那件白色的棉布裙子穿上了身，然后我來到樓下。我和廚娘說，我來準備餐點。

她們全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怔怔地看著我，以一種不可置信的神態看著我。過了一會兒后，她們離開了廚房。

玉嬸說，要我幫忙嗎？

我說，不用。

她便也離開了。只說，有何需要便叫喚她們。我輕頷首以示知道。

在這天上午，我只是想做頓吃食，用自己的手自己的心去做。來這園子，我有太久太久沒有操持過家事，做過餐點了，我仿佛將這些生活的本能都給遺忘了。所幸，女人在這方面的天賦，不管擱置多久都會再拾撿起，用不著再從頭學起。

我將食材一一地從大冰箱里拿出、洗凈、切好，打開爐灶，將食材一一下鍋。在這方小天地里我感到喜悅，前塵往事在腦海里一一掠過，仿佛都成了上個世紀的事了。做的這幾個菜色都是和張愷與他老師那回吃的私房菜，我是循著記憶去做的，色香味比不得那回。

待做好飯食已快到午時，我將飯食一一裝妥，便拎著食盒去了張愷公司。

到張愷公司時，已是午休時間了。可前臺還是有人在，她們問我找誰，有何事。我說找張愷。她們面面相覷，半晌，那個年長些的女子請我稍侯，然后撥了內線。

沒多久，安生從電梯里出來，走向我，微笑著說，夏季燥熱粘稠，是否有些乏了。

我說，還好。科技發達，再燥熱的夏季也能涼爽。……你還無下班？

她說，一份盒飯打發午餐就成，等會將事情做完，小睡一會就可。

從那次安生將我送回園子后，我們之間仿佛突然熟稔起來了。那種熟稔并不是形式上的，更像是精神上的，我們好似在精神上做著深層次的交流。我們并還沒有成為世俗意義上的朋友，我們之間只比陌生人多一點熟識，那就只是，她知道我的名字，我亦知道她的名字，如此而已。

待我們出了電梯，安生便要帶我走向休息室。我在電梯口站定，說道，他現在在休息室嗎？

安生說，不，總裁在辦公室。

我皺了皺眉，問，有事？

安生說，是的。杜董事在里面。

安生說話簡潔有力，不會多說一句不該說的話。這在我推開辦公室大門的時候，充分地領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