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友龍臨行之前,韓佗胄曾特意交代他要千萬留意金國情況,他自然不敢掉意輕心,此番前來,便是為了向韓佗胄稟報此事。聽得丞相發問,忙清清嗓子,開口道:“金國方受戰亂,創傷未平,去歲大旱,又受了蝗災,正可謂雪上加霜。下官沿途所見鄉民大都面帶菜色,甚至能見到有餓殍倒斃路旁。另外下官又聽人說:金國北方蒙古蠻子日漸強盛,曾出兵侵略西夏,金人不得不設重兵于北疆,以提防蒙古南侵。而且金國與西夏之間也頗有不和,常有戰事發生。內有天災,外有兵禍,金廷卻依然橫征暴斂,弄得民不聊生。觀此時之金國,已到了內外交困,四面受敵之時。”韓佗胄聽得暗暗歡喜,正欲再問,旁邊蘇師旦已大聲笑道:“金賊氣數已盡,正所謂天要亡金是也!”轉向韓佗胄,又道:“丞相,時不我與,何不乘此良機,請圣上下旨北伐。”
韓佗胄密令各地守將整頓軍馬已有半年許,聽了鄧友龍的一番話,自然大受鼓舞。起身在堂上踱了幾步,暗暗道:“皇后病逝,我在朝中的威望大減。現下金人困頓,如一擊滅之,那么滿朝文武還有誰敢不對我韓佗胄另眼相看?”一想到出兵北伐,自然而然地又想起了辛棄疾來,心下又暗道:“我任辛棄疾為鎮江知府,其間深意,他自當明了。沒想到就任至今,竟然連封信也不來!且又去探看朱熹,豈不是專和我韓佗胄作對么?著實可惱!本來還想舉辛棄疾為北伐副帥,以協助蘇師旦,如今看來,還需另選他人才是。”正在沉思,蘇師旦又道:“韓丞相,此乃千古良機,稍遜即逝。如我大宋按兵不動,金賊必將滅于他人之手,是時再想收復江北的大好山河,卻又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鄧友龍也點頭附和道:“蘇大人所言極是,現下蒙古方興未艾,勢頭正盛。下官在金時曾聽人說:金相完顏襄著人在臨潢以北挖掘了數百里長的深溝,以防蒙古騎兵南下。從此舉來看,顯然金人對蒙古蠻子深懷恐懼。如我朝不乘機出兵,說不定日后金國便會滅于蒙古蠻子之手。”
韓佗胄沉思片刻,搖頭嘆道:“兩位大人都言之有理,但現下朝中將帥乏人,卻是一個大大的難題啊!數日前,本相和丘崈大人談了一次,想舉他出任江淮宣撫使,統領江淮一路兵馬。但他唯唯諾諾,推說心疾發作,拒不受命。哼!本相看來,他心疾是沒有,膽小怕死倒是有的。”鄧友龍低頭沉思片刻,忽抬頭道:“丞相大人,下官久聞浙東兩路安撫使辛棄疾文武雙全,何不由此人統領江淮兵馬?”韓佗胄雙眉緩緩豎起,冷哼一聲,道:“辛棄疾這人雖然有些本領,但威望不足以服眾,難以領率大局,不行。”鄧友龍滿意為自己舉了一個最佳人選,沒想到韓佗胄竟一口回絕,愣了一愣,不覺微覺尷尬,便收住了口,不再出聲。
蘇師旦胸中早有定見,聞言長聲笑道:“丞相大人,此易事耳。西川一路,吳曦父祖三代為將,自可統領川兵;廣帥薛叔似老成持重,可著其防守襄陽中路;至于江淮一路么,如丞相大人不棄,下官倒愿意學一學古時毛遂。如此一來,東、西、中三路俱出,金人豈能擋哉!”韓佗胄熟思有頃,拈須笑道:“既然蘇大人有此壯志,明日我便奏明了圣上,任你為江淮宣撫使。”蘇師旦聞言大喜,起身一躬,道:“丞相如此信任,下官定當盡心盡力,不掃平金狗,絕不還軍!”韓佗胄雖說答允了蘇師旦之請,但心中明白,他終究不過是個白面書生,沒有帶兵打過仗。轉頭看了看鄧友龍,又道:“鄧大人熟悉金國情況,可由他出任江淮宣撫副使,你們兩人共同佐理軍務。”
鄧友龍正呆呆地坐了傾聽,乍聞此言,不由吃了一驚,胸中既喜且憂。喜的是自家獲此高位,不蒂福從天降;憂的是自己全無半點軍事經驗,突然去指揮軍務,卻未必就能勝而任之。急忙起身道:“謝丞相提拔!下官定當盡忠報國,以答謝丞相大人的拳拳關愛之心!不過……”說到這里,卻又收住了口,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