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江春水東逝，兩汪眼淚回流。小翠有驚無險、平平安安的回歸，讓山寨又呈現一片祥和。

壓驚宴上，滿桌都是山寨的特產，山里野味配料烹制的燉胡豆，炒胡豆，烤胡豆；燉土豆，炒土豆，烤土豆……

盡管只是豆類，但清香依舊。有道是湖無水來地去也，三國豆香滿山野。一朝豆類譜中寫，胡豆堪稱紅豆姐。

木鎮燕，馬亮，你們這回就像是這胡豆，可是整了個兩爺子打架給我們看。南宮燕夾起一個胡豆，在鼻子前嗅了嗅，不溫不火地調侃。

南宮燕，你這是啥意思，我跟馬亮可是兄弟，你這不明擺著涮我倆的壇子嘛。木鎮燕誤以為南宮燕在整自己的冤枉，不但挖苦自己山寨吃的除了胡豆，就莫得啥子東東可吃了，還把自己和馬亮比作兩爺子，面部的表情略微顯得有些不悅。

哥，燕哥哥說的意思是說這回小翠失蹤的事，你和馬亮就像是兩爺子打架，明擺的胡豆（斗）嘛。木鎮桃就是木鎮桃，血濃于水，天資聰慧，一樣就看懂了木鎮燕和南宮燕二人各懷的心機和心思。

燕哥，還是我們小姐有才，一眼就能看出個子丑寅卯來。小翠紅撲撲的臉蛋上寫滿了酒香。

小翠，咋個還啥子小姐小姐的叫嘛，我可不敢當。還是我這個當小姑子的不識趣，居然忘記參拜大嫂，沒把大嫂的腦袋給拜醒豁，還讓你好像生活在幾十年前樣。看來，小女子非得這廂有禮了。木鎮桃非但不笑，還妝模作樣地對著小翠邊說邊拜。

小姐，這可是不得。眼看木鎮桃就要下拜，小翠嚇得趕緊伸手挽住她。

大嫂。木鎮桃假意硬往下拜。

小姐。小翠使勁硬往上抬。

大嫂，小姐。小姐，大嫂。直叫二人整了幾個回合都罷手不得。

桃妹，你們就不要推來推去的了，叫人看得眼花。都一家人了，還客套啥，小翠的屁股還有我的一半的嘛。南宮燕在勸阻的同時，還不失詼諧、風流的本性。

南宮燕，你胡說些啥。我還沒有認你這個妹夫呢，還占起老子的便宜來。南宮燕的話音剛落，木鎮燕立馬從座椅上彈跳起來，手指直指南宮燕。

木鎮燕，我叫你舅老倌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你認不認我不要緊，那是我桃妹說了算，關鍵的是你認不認小翠。你要認小翠是你那個的話，那她毫無疑問、順理成章、理所當然的就是我舅母子，你說對不對。俗話說，舅母子半個妻的嘛。呵呵。南宮燕就是南宮燕，嬉笑之余，就連占便宜都不帶個臟字.

南宮燕，你別糊鼻子上臉，給臉不要臉。我木鎮燕看上的女人，豈是讓人拿來給開涮的。俺小翠又沒招你惹你，你干啥整人家冤枉，當心你跟桃妹的事，老子不認黃。木鎮燕氣的是哇哇直叫。

就是嘛，自己的屁股還在沙壩里頭，還有空閑從中插一杠，南宮少爺，當心你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馬亮看到自己老大氣的樣子，樂呵呵地用手指了指南宮燕。

說得對。你要是把我燕哥給得罪了，想娶我家小姐過門，恐怕有點難。到時候整個雞飛蛋打、竹籃打水的啥，那才叫空歡喜呢。小翠想趁機轉換話題。

哈哈，還沒進木家的門，就想管木家的事，舅母子，你是不是想急著嫁人啊。南宮燕腦瓜子就是好用。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小翠嘴上不饒人，心里卻跟吃了糖一樣。

小翠，說啥呢。木鎮桃一聽到小翠罵南宮燕，突然間感到不高興。

哎呀，看我這張嘴，都罵起姑爺來，著實該打。小翠笑呵呵地用手輕輕掌了掌自己的小嘴。

還知道叫姑爺啊。得罪了姑爺，這舅母子也不好當嗎。看，掌紅了自己的小嘴，疼了吧。南宮燕嬉笑的空擋，還假裝憐香惜玉。

我自己掌自己，關你、關你啥事。小翠正想說關南宮燕屁事，看了看木鎮桃，只好把話吞了回去。

我是姑爺，你是舅母子，都一家人了，還不關事啊。姑爺姑爺，舅母子的專車。南宮燕越說越油腔滑調。

你、你、你。小翠窘得說不出話。

南宮燕，你當我不存在啊。吃著碗里看著鍋里，還想打情罵俏啊。木鎮桃越聽醋意越濃，直呼南宮燕的名諱。

我、我、我。一聽桃直呼自己，南宮燕才感覺自己玩笑開過頭，口齒變得遲鈍起來。

你，你咋啦。不是越說越上勁嘛，說啊，繼續說啊。木鎮桃嘟噥著嘴，把頭扭向一邊。

桃、桃妹。南宮燕心里清楚，自己踩雷了，趕緊走過去安撫。

誰是你桃妹，還是回去找你家的那兩位妹妹吧，我可高攀不起。木鎮桃看來是真吃醋了。

我一直以為你學富五車，行禮儀，知廉恥。哪知道你無事生非，風流成性，連哪個的便宜都要占。不等南宮燕開口，木鎮桃接著說。

桃妹，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逗逗樂，讓大家消化消化，松松氣嘛。南宮燕見木鎮桃生氣，語調軟了下來。

逗逗樂，松松氣。木鎮桃嘟噥著，想甩開南宮燕挽住自己的手。

桃妹，我對天發誓，俺對那可你是絕對真心的。南宮燕嬉皮笑臉地緊挽著桃的手不放，一會我一會俺的。

那你說松哪門子氣。木鎮桃心里雖然有氣，但知道南宮燕對自己的一片情絕對是真心的，語調也緩和了許多。

桃妹，你想嘛，今天大伙都吃了這么多胡豆，不開開玩笑，咋個消化嘛。到時，不你一聲悶響，我一聲悶響，整出個許多屁響來，多煞風景。南宮燕回答的好像一五一十，有板有眼。

虧你想得出來，你這是哪門子歪道理。木鎮桃手輕輕拽了拽，羞紅臉的直往南宮燕的肩頭掖下鉆。

哈哈哈，南宮少爺，我看你們倆這會才是臭到家了。馬亮沖大伙扮了個鬼臉。

咚咚咚。山寨，止不住的笑聲后，無數聲悶響。

2、

遠處山峰層巒疊嶂，犬牙交錯。山底河谷柳暗鴉啼，水浴清蟾。玉龍山孕育的黑白水河依舊淙淙地流淌著。月光如織般傾瀉，打在河面上，微風過處，泛起粼粼波光。

河水輕撫浮柳，碧浪輕沓蘆葦。星光下，一葉小舟在晶瑩剔透的河中自由飄蕩，船艙里或明或暗的燭光時隱時現。透過船篷的縫隙，南宮燕和木鎮桃兩人相依相親的身影依稀可見。

先前山寨的悶響和此時靜謐的夜晚，表現得如此對立，如此反差，又如此和諧，如此安詳。

桃嘴里含著一根蘆葦桿，靜靜地依偎在南宮燕的懷里，如沉睡的羔羊，顯得無限溫柔與馴服。

南宮燕默默無語，傾情聆聽著河岸的鴉啼蟬鳴聲和船下潺潺的河水聲。不時深情地望著懷中沉睡的桃，絲毫不敢動彈，唯恐風吹草動攪醒她那簾幽夢。

桃，冷么。看到桃微微顫動，南宮燕關切的聲音打破了這寂靜的夜。

燕哥哥，我咋個睡著了呢。木鎮桃聽到南宮燕的聲音，揉揉朦朧的雙眼，沒有正面回答他。

這幾天，你為小翠的事擔驚受怕，熬更守夜，你不疲倦不犯困那才怪。南宮燕愛憐地俯身親了親桃的額頭。

我睡多久了，燕哥哥。桃順勢勾住南宮燕，在他的額頭回敬了一個。

你都睡了好長時間了，睡得跟小豬似的。南宮燕用手指擰了擰桃的鼻子。

不來，不來，你才像小豬嘛。桃撒嬌似的蹬了蹬雙腿，小船輕微抖動，在河面劃起了弧線。

桃妹，不像，不像，你不像，我像。南宮燕將自己的大拇指伸進耳孔，掌心向前，朝桃扮了個鬼臉。

燕哥哥，小翠現在平安無事的回來了，你明天就要走么。桃有些戀戀不舍。

桃妹，說實話，我也不想走，好想好想跟你一直呆在一起。可我......南宮燕同樣的兒女情長。

燕哥哥，別說了，我知道。桃沒等南宮燕說完，又用嘴親了親他的臉頰。

桃妹，我得趕緊回去張羅，好早點娶你這漂亮的媳婦進門嘛。南宮燕親情拍了拍桃的紅樸滋潤的臉蛋。

去去去。家里有兩個姐姐等著，恐怕你這一回，就是進到溫柔鄉了。那還顧得上我，遲早把我忘到麥子坡里去。桃嬌顛地用先前嘴里含著的蘆葦桿，撓了撓南宮燕的鼻子。

阿切。南宮燕的鼻子經桃一撓，癢的直打噴嚏。

燕哥哥，你好壞，大噴嚏也不看個方向，噴了我一臉的口水。桃指了指自己的臉，讓南宮燕看。

呵呵，你這是自作自受，看你還以后敢不敢機靈古怪地作弄我。南宮燕幸災樂禍。

還說。看你還說不說。桃趕緊扯過南宮燕的衣袖擦臉。

呵呵。桃妹，你就不怕臟啊。我這身衣服可是好幾個月都沒洗過了，謹防把你如花似玉的臉，整得個坑坑洼洼的，到時候沒得人要哦。南宮燕毫不避讓，任由桃在自己的衣袖上東擦西擦。

沒人要就沒人要，哪個稀罕。桃干脆把頭扭向一邊，不讓南宮燕看。

生氣了？南宮燕趁機將頭靠近桃清香飄逸的秀發，嘴唇貼著桃的耳朵。

你是南宮少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妻妾一大堆，那個敢生你的氣。桃沒稱南宮燕為燕哥哥，顯然有些生氣了。

桃妹，別生氣。你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能娶你那才叫福氣，啷個會沒人要嘛。南宮燕下意識地撓了撓桃的肌窩。

去，騙人的鬼話。桃推了推南宮燕撓肌窩的手。

你是天上的天鵝在飛，我是地上的黃狗兒在追。你飛得是越來越高，我是追得哈斷了腰。南宮燕索性騰出一只手來，上下左右比劃著。

呸呸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嗤，天鵝和黃狗兒啷個配對嘛。桃轉身沖南宮燕莞爾一笑。

就是，我們又不是天鵝和黃狗兒，我們要配對，我要娶你，你要嫁我的嘛。南宮燕不待桃反應過來，在她的臉頰上又是一記重吻。

你想得美。桃嬌羞地閉上了雙眼。

看，不生氣的樣兒多美，多好看。南宮燕看著桃紅潤嬌羞的臉蛋，贊譽發自肺腑。

燕哥哥，好冷，再抱緊些好嘛。桃眼也不睜開，緊緊靠攏南宮燕的身軀。

南宮燕結實的雙手，將桃摟得緊緊的。

好像上蒼都給感動了似的，小船在河心蕩起了無數個同心圓。

3、

清晨的黑白水河，就想少女的肌膚，柔嫩光滑，冰清玉潔。兩岸的細柳蘆葦，在夜露的洗滌下，越發清秀明晰。

南宮燕和木鎮桃穿行在河岸細柳與蘆葦間，任由兩匹馬跟在身后悠閑溜達。

桃妹，這是我娘留給我的玉佩，你先收好，權當我的聘禮。南宮燕將一個精致的小木盒交給桃。

燕哥哥，這東西著實金貴，我受用不起。桃感覺手中的小木盒，沉甸甸的。

桃妹，你就別推辭了。我這里還有一把來自藏域的匕首，鋒利無比，給你作防身用。南宮燕又從腰間摘下匕首，連套送給桃。

桃手看著手里的兩樣東西，淚水盈盈而出。

桃妹，別難過。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今天的散，正是為了將來更好的聚。南宮燕寬慰的同時，慢慢地用自己的手拭去桃的眼淚。

燕哥哥，那你早去早回，我在山寨等你。桃將頭枕在南宮燕的肩上，抽咽得更厲害。

桃妹，來，我抱你上馬，你先走。還沒等桃應允，南宮燕一把就把她抱在了馬背上。

燕哥哥，你路程遠，你先走。木鎮桃依依不舍。

桃妹，等你過了前面那個山口，我就走。回到寨子后，替我給你大哥和山寨弟兄辭個行。不等桃多言，南宮燕在桃騎的馬屁股上重重一拍。

看著桃遠遠地走過那道山口，南宮燕轉身上馬，向著另一個方向，馳騁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