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番外 延續(xù)(劉奭)
- 我愿做你的救贖
- 合歡彼岸
- 2834字
- 2013-10-03 11:16:18
五年后,大雪紛飛的清晨。
約摸卯時四刻(六點),云歌一身白色狐裘,身后的黑色狐皮斗篷的于安牽著劉天玉與她一起隱去行跡避過首領侍衛(wèi),悄悄踏入平陵。
刻字石碑上端已經鋪了厚厚一層大雪,“劉弗陵”三個大字也因盛納雪花而字形不清。
云歌抽出袖中的帕子,微笑著一下一下拭去刻字石碑上的積雪。雖然一會兒石碑會繼續(xù)被雪覆蓋,劉弗陵也像“劉弗陵”三個刻字一樣繼續(xù)隱沒,但此刻她能暫時清晰明了的凝視他一會兒就已足夠。
十年前,她離開了長安,以為自己再也不會重回這個承載她所有傷痛的地方。但是,意想不到的是,歲月的流光已經把傷痛驅得如煙散幻,她把長安的一切遺忘了嗎?不。
不是遺忘,而是釋然。
于安呆呆地看著石碑,眸中除了淡淡的哀戚之外,更多的是欣慰豁然的喜。皇上,你看到了嗎,云歌早已尋覓到了她的寧靜。
劉天玉跪在石碑前,語聲中滿是敬意和歡喜:“陵爹爹,我叫劉天玉,您可以跟娘、于叔叔一樣叫我天兒。一會兒天兒給您講一講這幾月去過的山川麗峰,娘也會把她這幾年來寫下的菜譜挑幾篇講給你聽!”
云歌拿起紫紅相間的玉簫。
雪花飄飄中,簫聲響起,曲子綿婉思切,似在像輕卷曼舞著的滿天鵝雪訴說昔日沉浮,描述著來日藍圖:
踏遍關山,倚斷欄桿,無君影。
驀然喜,終相覓!
執(zhí)手樓臺,笑眼相凝。
正相依,風吹落花,驚人夢。
醒后樓臺,與夢俱滅。
西窗白,寂寂冷月,一院梨花照孤影。
離風雨,游賞青山,故人結盡散。
夢去醒紅塵,笑瞰世煙輾輪回。
……之后,大雪慢慢掩蓋了他們來過這里的痕跡。云歌也更沒有再撣開新覆在石碑上的雪。陵哥哥,我走后你依舊是掩埋在風雪中、淹沒在歷史長河里的漢昭帝。
你一生匆促落款,來不及等日出驚天。
(上句改動并選自“軟筆輕描胭脂雪”的《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雖然她只寫、或只看到劉弗陵好的一面,但撇開別的,只論那篇文的文筆,還不錯。)
)
……
半個時辰過去,三人準備離開去一趟許平君所在的少陵。
突然,一陣腳步聲響起。
于安和云歌劉天玉立刻悄悄跳到隱蔽處。
只見一個十五歲上下的少年,安步當車地向“劉弗陵”的刻字石碑走來。云歌望著少年那像極許平君卻滄桑冷漠的眉眼,心中汩汩憐惜。
劉奭默立在石碑前,靜靜注視起劉弗陵。他跟上官小妹相處的時間較多,受上官小妹影響,加上富裕生前描述的劉弗陵的只言片語,劉奭隔幾個月便會來一次平陵看先帝。
劉天玉看到劉奭的腰間掛著一個玉佩,跟他離開溫宿前義父送給他的玉佩一模一樣。看來那個少年哥哥就是義父口中的太子劉奭。這幾年,眾人皆知劉奭跟劉詢越來越不和。對此,劉詢的心情如何如何,義父是不在乎的,但對于劉奭的心境,義父還是做不到全不過問。
離開溫宿前,義父跟云歌娘和他說,如果在長安遇到劉奭,就用謊言讓他的心能好過一些。
義母很精明,很早就看出來他想把“玨爹爹”的第一個字去掉,跟孟凝寧、孟凌峰一樣直接叫孟玨“爹爹”。這次他總算有機會大膽稱呼孟玨“爹爹”了,雖然,只是個謊言,但他依舊很樂意!
云歌碰了一下劉天玉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去見劉奭。于安跟在他們后面。
聽到腳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聲音,劉奭敏捷地一躍退后了好幾丈,才側頭朝來人方向望去。他的眸中全是獵豹般的戒備提防,眉眼間溢滿冷厲疏離,但看清來人的臉容笑貌之后,劉奭驚呆了!
“姨……姨母……”劉奭眉宇間的戾氣刷的盡消,唯剩滿眼的驚喜和難以置信。
“虎兒,你長高了很多啊。”云歌杏眸含淚,嘴角卻揚起一絲微笑。
劉奭像個孩子一樣沖過去抱住已經比他矮半頭的云歌,語聲哽咽:“姨母,你來了你終于來了,虎兒想你!”此時此刻,他埋在心底的人,唯有云歌還活在世上,只是,“虎兒知道你是云,不屬于長安,你馬上就要飄走了……”
劉天玉眼神復雜地望起劉奭。
劉奭很快斂回情緒,松開了云歌。云歌掃了一眼劉天玉,然后沖劉奭道:“這是你表弟孟天玉。”
劉奭聽到“表弟”二字先是詫異,接著當“孟天玉”三個字闖入聽覺時,他瞬間熱淚盈眶。這個孩子……姓孟?!
云歌坦然地看著劉奭,十分自然地直言陳述道:“我當年離開長安之前被你師傅強行留下和他過了一夜,到了隴西才發(fā)現自己懷孕。即使,我從沒想過舍棄腹中的孩子,可那時的我,也依舊未理清對你師傅的感情。直到天兒出生后不久,我終于決定去找你師傅想和他重新開始,但這個世界卻總是充滿錯過,”云歌唇邊一抹若有若無的苦笑,“那時他因勾結異族被劉詢賜死的消息傳遍大漢,我找到他的部下,終于證實:孟玨已死。”
“而孟玨,從不知道天兒的存在。”
原來師傅有兒子!
原來師傅以另一種方式延續(xù)自己的生命!
師傅,師傅,師傅!
這個鮮活的年輕生命,讓劉奭心底積埋多年的哀傷,瞬間大散。
望著這個比自己矮一個頭多的男孩,劉奭的淚水噗噗往下落,一顆一顆全都滴落到了雪中。
劉奭眨眨眼,猛地彎腰伸手捧起劉天玉的臉,仔細觀察劉天玉的五官,想要在劉天玉臉上找到孟玨的影子……
可是,孩子跟孟玨一點都不像。
“說來也奇怪,天兒一點都不像你師傅,倒是和我爹我娘很像。”云歌自嘲地笑笑,“也許這是老天對我變相的懲罰吧,懲罰我沒有惜取眼前人,于是不讓天兒長得像孟玨。”
“但是,他終究把最后一絲聯(lián)系永遠地留給了我。”云歌欣慰地看向劉天玉,“虎兒你看天兒腰間的玉佩,是我當年臨走前,孟玨硬交給我的惜別之物。”
劉奭看到了劉天玉腰間跟自己一模一樣的玉佩,似喜似悲地凝視著劉天玉的臉,然后親切地摸了摸劉天玉的頭,沖他會心一笑:“天兒,我是虎兒,今年十四歲,你呢?”
在云歌面前,在師傅的兒子面前,他只叫虎兒。
劉天玉黑葡萄般的眼睛也直直回看著劉奭:“虎兒哥哥好,天兒今年十歲!”
云歌心內一震,想起蘇玉娜說過,月生跟孟玨小時候相遇時,也是一個十四歲,一個十歲。可惜,虎兒和天兒沒機會像月生孟玨那樣肝膽相照了。
再有,虎兒今后也不會擁有天兒那樣無拘無束的快樂。沒有辦法,生在帝王家,擁有一些常人不具的東西,同時也會此消彼長地缺少一些東西,比如,輕快暢然的心。
“虎兒,你過的好嗎?”
劉奭愣了一下,淡淡而笑:“姨母,我過的不快樂,但卻很好。”
沒錯,對他來說,過得好并不等于過的快樂。
虎兒的這個回答果然如孟玨所料。云歌于是淡淡一笑,把孟玨讓她帶給劉奭地話說了出來:“劉奭,你是大漢將來的皇帝,那怕那個位子讓你的人生樂少于苦,你也不能摒棄它。哪怕再不屑它,你也不能忘記自己應擔的責任。你的母親一直對你抱有希望……”
云歌頓了頓,壓下對劉詢的情緒,平靜說道,“不管你的父親有多么對不起曾經的故人,他都是個好皇帝。不管你有多恨他,也抹殺不了他生你養(yǎng)你的事實。你能夠風雨無阻地長大,是因為他用自己得到的東西給你提供庇佑福祉。他給你的身份尊榮,由始至終都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你既享用了它們,就應該要去守護你父親留給你的東西。你父親殺伐果決金戈鐵馬之后,給你留下的是一個太平盛世,而你師傅教給你的是‘柔仁好儒’的權術,正適合你用來治理這個太平盛世,延續(xù)這個太平盛世。這些,你要謹記。”
劉奭肅容,鄭重點頭:“姨母,我是虎兒,也是劉奭。”
不管皇位、身份、權力有多么束縛我,我都不會忘記它們內里牢牢包裹的是我應承擔的責任。
我,是劉奭。
我,是太子,從來都是。
劉奭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