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命隕情絕
- 我愿做你的救贖
- 合歡彼岸
- 3784字
- 2013-10-03 11:16:18
孟玨把了一下她的脈,馬上臉色煞白,他即刻抱著她跑離小河。經過昏迷倒地的西沁時,孟玨掃了西沁一眼,如同看一個死物,他冰冷的聲音飄到身后趕來的五月耳中:“把西沁帶回安園,看緊了。”
上馬前,斷斷續續的鮮血從蘇玉娜的嘴角流出,沾染在孟玨的月白袍身上,滴落到孟玨的手上。他顫抖地將沾血的手湊近鼻子嗅了嗅,頃刻間,眼中涌出鋪天蓋地的心痛和憤怒。
冰火兩重天!
西沁,我饒不了你!
幾匹馬兒拼了命地飛奔,好幾次在街道上差點撞上人。它經過之處,怨聲載道,街上的人們個個大罵駕馬的幾人不管不顧,橫沖直撞。有幾個怒極,甚至詛咒馬上的男女最好摔下來斷腿。
孟玨毫不理會身后、馬下人們的咒罵,急速向安園沖趕。三月和奕揮甄也騎馬緊跟在他后面。
盡管是深度昏迷,蘇玉娜的眉頭卻也是緊皺,她紅唇微張,呼吸急促,看上去痛苦難耐。孟玨用盡力氣抱緊她,幾乎是把她揉進他的身體,可就算是這樣也溫暖不了她越來越冰冷的身軀。
深夜,子時,安園,孟玨的房間。
孟玨神色凝重地坐在熱氣騰騰的浴桶中,身上還穿著他的那件白衣。他對面,蘇玉娜一絲不掛地坐著,水面只露出她胸口以上。她依舊是雙目緊閉,但眉頭已經平展,嘴角也不再溢血,臉色也沒有馬背上時那么慘白,而是因泡在熱水里顯得微紅。
三月站在浴桶旁,靜靜等待,神情嚴肅,完全不似平時和蘇玉娜打鬧嬉戲時那般輕快。她時不時舀出水,注入水,以保持水的熱度,因為公子吩咐她這么做。
從戌時二刻開始,孟玨不斷把一根根金針依次刺入蘇玉娜的身體。她頭部六大穴:百會、天沖、強間、承靈、竅陰、前頂,頸部風池、氣舍、天鼎、肩井四穴,以及背后的至陽穴、曲垣穴、天宗穴、腰陽關穴都插上了金針。每刺一針之后,他都會停頓半盞茶功夫,再拿起三月遞過來的下一根。
此刻,孟玨抓起她一條纖細的腿,令她屈膝,在她膝蓋右上方的伏兔穴刺入金針,對另一條腿也如法炮制。
然后,他算好位置,準確地將最后一根針,邊旋轉邊緩緩扎進她兩胸之間的膻中穴。他扎完,手剛離開金針,蘇玉娜口中“噗”得吐出一大灘血,噴在孟玨的臉上,衣服上。
他的臉上沾著鮮紅的血,透著一股妖異,但面部的凝重緊繃終是散去,恢復了平時的冷靜。而她依舊沉睡,毫無知覺。
“公子,她怎么樣了?”三月松了口氣,問道。
“暫時沒事。”孟玨淡淡回答,然后接過三月遞過來的帕子,沒有首先擦自己的臉,而是先擦凈蘇玉娜嘴角的血。
“暫時?”三月再次緊張起來,“難道毒還沒解透嗎?”
孟玨深吸一口氣,背靠在浴桶壁上,疲憊地點了點頭,又用那張擦她嘴角的帕子擦自己的臉,說了毒的具體情況,然后讓三月給蘇玉娜灌些藥,好讓她睡上一天。
他隨意換了一件煙青色衣服,從里屋走出來的時候,看見三月剛給蘇玉娜換完白色寢衣,準備把她送回她自己的屋子。
“把她留下,你回去休息吧。”孟玨把蘇玉娜放在床上。
三月詫異了一瞬,馬上又會意,于是笑應了聲“是”,然后就去找奕揮甄了。
房內只剩孟玨和蘇玉娜。孟玨把她攬在懷中,支起她的下巴,靜靜看著她。她好像在做美夢,嘴角微翹,表情平和。
孟玨輕笑,將她挪到床榻內側,平躺,再給她蓋上薄被。然后自己也躺入被子中,側臥,右手支著側臉,再一次一眨不眨盯著她。
繁星滿天,清風拂拂,時間一點點過去,孟玨一直注視她,久久移不開視線,眼中滿是掩蓋不住的喜悅。蘇玉娜睡得老實,一動不動,乖得很,原來她的睡相倒是跟云歌完全不同。
夏蟬不停的叫著“知了,知了”,聽上去竟十分悅耳。是啊,知了,知了,他知了!
明晚,她也將知了……
不過,她今天受的苦,他不會就這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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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孟玨因為睡得較晚,臨近中午才走出房間,由于藥物作用,蘇玉娜依舊沉睡,要等到晚上才醒來。
他正準備去收拾西沁,奕揮甄和五月就趕過來了。
“杜巖,鄭祥來找西沁,兩人現在正劍拔弩張。”奕揮甄皺著眉頭說道。
孟玨冷笑,踱步走向關著西沁的房間。
六月正守著那個房間,內心對房里的二人一陣譏諷。
房內,鄭祥面罩寒霜,冷冷對西沁說:“今后你不要再動她。”
西沁面色雖蒼白,但語氣倔強:“你休想!就算是你剛才說的,那個女人心不在你身上,我也不會放過她。”昨天下午,西沁把蘇玉娜拋進水里后,就慢慢計算著蘇玉娜窒息而死的時間,結果身后突然挨了一掌,她隨及昏了過去。醒來后,她就發現自己被關在這里。她叫人放她出去,可是整夜都有身手不錯的人看守這個房間,她武功不如他們,根本突破不了障礙。她認為,現在關押她的人是鄭祥,但她一點都不怕,因為她確定,以她現在的身份,鄭祥不會真正把她怎么樣。
“西沁,你不要得寸進尺!”鄭祥攥緊雙拳,眸子里全是壓抑的仇怨。他現在不會把她怎么樣,但他發誓,他將來定為蘇玉娜報仇,“人在做,天在看!”
“哈哈,你說得對,”西沁加重語氣,甜笑著重復鄭祥的話,“人在做,天在看。”而眼中卻流露著滿滿的嘲諷。
霎時間,鄭祥臉一陣青,一陣紅,理了理心緒,他又道:“是!我害了她。所以我會用盡所有辦法去彌補。那你呢?!實際上,你跟她無冤無仇,卻僅僅為了報復我,推她入地獄。先別說我會恨你一輩子,你這樣,不怕遭天譴嗎?!”
“別把界限劃得那么清楚!”西沁壓下心里陣陣痛意,“鄭祥,你跟我,我們是同一種人,都為了自己心中的渴望,不顧別人的感受,為所欲為……”
“我跟你不一樣!”鄭祥雙眼瞬間布滿血絲,“最起碼,我不會傷害她愛的人!”他的心一點點下沉,感到心正被什么東西重重壓著。
西沁臉上浮出一絲奇異的笑,那笑容中似乎囊括著某些東西,那笑容讓鄭祥心里發寒,險些不敢直視,但他表情終是維持著強硬。
突然,西沁斂去笑容,眼中涌出淚花,她愣愣地說:“我愛你,但兩次都得不到你。十一年前如此,十一年后的現在又是如此。十一年前,我放了手,結果后來卻聽到你傷心欲絕的消息;”她的淚流出眼眶,滑過美麗嫵媚的臉,“十一年后,呵呵,你再次給我希望,卻馬上又讓我絕望……現在,你再次心有所屬,你追求對那個蘇玉娜,你對她有所希望,所以——”
孟玨趕到的時候,就看到西沁流著淚,正要往下說。
“所以,”西沁臉上再次浮起昨日的陰狠絕情,語調急轉,音量大漲:“我也要讓你嘗嘗絕望的滋味!這次沒得逞,下次我會對她變本加厲!我會讓我哥哥把所有能救蘇玉娜的解藥都毀掉,命我的手下輪奸她,讓她痛不欲生地死去,死無葬身之……”
“刷!”一聲,西沁只感覺頸部猛烈的一痛,那么快速地傳遍她的四肢百骸,她還在說話的嘴張著僵住,她大睜著不能相信的眼睛,就這樣直直倒地。鄭祥目瞪口呆,一時就那么愣愣地看著如此死去的西沁:只見一把锃亮的長劍從她頸部的左側插入,右側穿出,劍柄竟生生抵在她脖子左側,那么狠絕,可見出劍之人有多么恨西沁!
鄭祥很快回過神來,順著長劍飛來的方向看去,頓時,心急劇地顫抖,竟是差點全身脫力:只見孟玨站在門口,手臂還維持著出劍的姿勢,周身散發著濃烈的殺氣和狠厲,面部透著前所未見的暴戾和狂怒,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杜巖除去溫和、微笑以外的表情,這一刻,杜巖仿佛是掌握著所有人生殺予奪的閻羅。
孟玨看都沒看鄭祥,徑自走到西沁身旁,毫無憐惜地拔出插在她脖子里的劍,隨及,帶出一大片血,濺到到他的煙青色長袍上,濺到他的臉上。五月立刻接過孟玨遞來的殺西沁的長劍,同時把一塊干凈的帕子遞給他。
孟玨仔細擦凈臉上的鮮紅,無比嫌惡地把臟了的帕子丟在西沁的臉上。
“把尸體處理掉。至于巴連,你們知道怎么做。”對五月六月說完,孟玨轉身離去。
鄭祥急怒交加:“杜巖,你瘋了嗎?!西沁的哥哥甘席先前加官進爵,此時是烏貪訾的御史大夫,深受宰相卓魯的器重寵愛。你殺了西沁,肯定引禍上身!甘席和他背后的烏貪訾一定會對你趕盡殺絕,這樣做,玉娜也會遭殃的!”
“那就讓他沒機會對我趕盡殺絕。”孟玨轉身,臉上恢復以往的微笑,但口中的話卻讓鄭祥心里打了個寒噤。原來他是要……
鄭祥猛地又想起西沁臨死前說的話,急切問道:“玉娜到底中了什么毒?解藥是什么?”
“她中了冰火兩重天。”孟玨突然冷冷看著鄭祥。他眼中的細芒,不是夏日暖陽,竟是刺骨的尖冰,深入骨髓的森冷,直戳人心的清明,似是看透一切。鄭祥再次愧疚難當,因為是他把蘇玉娜害成這樣的!
孟玨恢復微笑,輕輕說道:“我會把她治好。今后,你只與我和奕揮甄打交道就夠。”言外之意就是別再招惹蘇玉娜。這已經是他對鄭祥最大的寬恕了,為了玉娜,為了鄭吉。奕揮甄神色復雜地看了鄭祥一瞬,隨后跟孟玨一起離去。
鄭祥怔住,啞口無言。他望著杜巖離去的背影,想著西沁最后一句話,回憶杜巖剛才那極致的怒意……他苦笑,原來,玉娜并不是單戀,原來,杜巖……
這么說,他要祝福她了嗎?她將實現心底深處的愿望,他應該為她高興才對,可是……他可以做到么?不,沒有可是,“我可以的,可以的……”鄭祥一遍遍重復著,似乎這樣,他就可以衷心祝福他們……
午后的夏風吹來,他思緒被喚回,然后馬上奔回鄭府,搜尋【冰火兩重天】的信息。
孟玨穿過內院時,囑咐其他人:“等玉娜醒了,不要告訴她那些事,我自有主意。”
五月他們點點頭,他們明白孟玨這樣做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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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亥時(晚上九點),孟玨一身水藍長袍,坐在自己床邊。他已經如此坐了一個下午、半個晚上,就這樣靜靜看著睡著的蘇玉娜。
他禁不住想象著她醒來后,會不會被他的舉動嚇到,會不會掐自己的臉確認是否在做夢,會不會問他:“玉之王,你該不會是診斷出我要死了,然后為了讓我含笑而終才假裝示愛?”
他自嘲的笑了笑。
“嗯……”蘇玉娜嚶嚀一聲,眼皮動了動。她慢慢睜開了眼睛,看向他,愣了愣,眼中尚且還帶著剛起床的迷茫困惑。孟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梁,暖暖一笑:“睡的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