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丙谷礦料鹵鴨脖十斤？”

已是翌日晌午，東方闕焱騎在羽風豹上繼續顛簸，而昨夜遇見的紫發女孩則站在一個巨型箭頭狀的器物上憑空飛行，她的左手牽著一根繩子，繩子的那一頭連在好心人的脖子上，已是中年男人的他飛速奔跑著。

東方闕焱簡單地說明了一下自己的目的，紫發女孩自稱雪曦，見少年慈眉善目決心幫幫他。她一聽少年口中的帶回去給師娘的美食，不覺吃了一驚，所以才有剛剛的問語。那鴨脖是美食中的美食，極品中的極品，據說一截鴨脖一枚金幣，而且還是有價無貨。

少年繼續說：“還有狂血牛的牛乳一壺。”

雪曦已經哽咽了，即使以她的家世，這狂血牛牛乳還是不怎么敢去碰的。

少年轉頭一看，不知道雪曦聽到后為何會變得這樣，但他還是接著說了下去：“最后就是凰心筍半背簍。聽說這些東西只有七雪城才有，師尊就給了我十幾枚銀幣讓我去幫他弄。雪曦姑娘，你怎么了，臉色不大好，要不要停下來歇息片刻？”

雪曦自然是被他的無知與天真氣著了，原以為自己已經算這世間絕無僅有的無知傻妞，沒想到世界竟這樣小，今天還能遇見前輩。最后這凰心筍，以雪曦漫游天下若干年的經驗來看，不曾耳聞過。

她看著東方闕焱，嘴角掛著笑，“我沒事，只是帥哥哥你要加油咯。”

七雪城在第五日到達，據說這座城自從有史料記載以來，只下過七場雪，故有這樣的名字。是以世人常用七雪城的第八場雪來形容罕見的事物。

步入七雪城的城門，三人首先被一列排得長長的隊伍吸引，更好奇的是，每個人都背著包袱。想是有什么熱銷的東西，爭得這樣多的人前來購買。出于好奇，三人沿著隊伍行走，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東西有這樣的魅力。

但是，這樣的行路，似乎沒有盡頭。從城南走到城北，從黎明走到黃昏，一路蜿蜒曲折，走到想吐，一張樸素的招牌終于出現在視野的盡頭。八個字，格外引人注目，“華丙谷礦料鹵鴨脖”。

好心人和雪曦同時看向東方闕焱，問到：“確定要買嗎？”

“嗯，要的。”

說完這句話后，就是少年自己都后悔了。他后悔許多事，后悔自己不該來到天暝武院，后悔自己不該進火靈院，后悔不該成為老狐貍的弟子，后悔自己不該接這單任務，后悔成了人，做人如何這般艱難。

三人在店鋪外大約等了一個時辰，這期間大約有七八個人成功買到了鴨脖。嗯，你沒有聽錯，上千人的隊伍，等了一個時辰，等走七八個人。

這時店鋪的主人將店門關上，將“打烊”二字掛在門上，沖著隊伍作揖后，拂袖揚長而去。

少年忽然心頭被照亮，打烊了的話，大家就會回家了，只要門口等著，明天就會是第一個顧客了。

然而完全不是這樣的。很顯然，這些排隊的人都是有備而來。聽見店鋪主人打烊的消息，極其自然地拿出背后包袱，將里面的被褥鋪在地上，就開始側著身子睡覺了。很壯觀，長長的隊伍席地而睡，這讓少年看得是目瞪口呆。

好心人提議，現在先去找客棧投宿，好好吃個飯，好好洗個澡，好好睡一覺，明日再從長計議。

實在沒有辦法的東方闕焱只有遵循他的意見。在客棧，自然，填飽肚子是當務之急，三人尋一張四方桌坐下。好心人真的很好意思，雖然他的腰包里被沒帶什么錢，但是叫了一大桌子飯菜反而顯得心安理得。

“大叔，你真的就決定這樣跟著小曦么？”

眼瞅著好心人埋頭大吃，雪曦問到。那日在驛館，好心人曾經這樣對雪曦說。小姑娘，那些東西我真的找不到，也沒有能力償還，如果你不嫌棄，就讓大叔跟在你身邊做牛做馬，好嗎。如果你擔心大叔溜走，你就用繩子栓著大叔好嗎。起初，雪曦真擔心他溜走，后來漸漸熟絡之后，索性連繩索也丟掉了。

雪曦曾于心不忍，說大叔沒事，你走吧，不必跟著我。而好心人這樣回答，雖然我是綠林中人，但也會為自己的錯誤負責到底。其實他的內心是這樣考量的，跟著一個家世殷實，人也甜美可愛的小蘿莉，混吃混喝，我的人生似乎也就只有這樣將就了。

“愿意用余生，護你今世周全。”忙于搶食的好心人，頭也沒有抬，就這樣回答雪曦的問題。

“君居蒼山南，妾身居溟岸。長望相思木，涉江覓君廬。”

女子輕輕念誦的聲音傳來，三人將目光投去，女子慢慢徙倚，在四方桌無人那一側坐下。有詩待和，但三人默然。

“妾身名洛秋瓔，其他桌皆已滿，介意妾身和你們一起么？”

她長發高盤，額頭前掛著古樸典雅端莊的飾品，她臉色格外白皙，容顏是二十左右的樣子，但從骨子里透出滄桑的味道。

三人沒有拒絕的理由。吃飯期間，洛秋瓔只點了一份甜點，其間不時不露痕跡地看向東方闕焱。她不曾多說一句話，氛圍極為尷尬。

吃飯完畢，三人與女子作別，邁上二樓，離開到客棧房間去。洛秋瓔站在原地，看著少年離開的方向，喃喃道：“他的身上，有夫君的味道。”

夜深后，少年的房間被輕易推開，洛秋瓔堂而皇之地走了進去，走到床邊，看著沉睡的東方闕焱，忽然將雙目緊閉上。靈氣在她的額頭上涌動，突然化為一支細流，探向少年。不多時，這股氣流緊緊包裹著少年身上的一顆暗紅色珠子，將之從少年的身上剝離出來，最后氣流將這顆珠子牽引到了洛秋瓔攤開的手心上。這顆珠子，比東方闕焱的身世更為撲朔迷離。

“靈珠？”她低語道，“夫君的氣味來自這里。”

突然，她手掌心的靈珠發出些微光芒，漸漸光芒聚集，投影出一道的人影。一襲深青色長袍，衣襟正面繡繪著龍形圖案，身材頎長，手指白皙修長，面容冷峻，冷峻如冰，眼神幽寒令人不敢逼視，頭上戴著博冠，長發披在身后，是巍巍然的帝王之姿。

洛秋瓔往時的漠然煙消云散，激動寫在臉上。雖然她想象過無數次重逢的畫面，但親眼見到他，仍是情難自禁，宛如窒息。她輕喚：“夫君。”

人影并未因為見到故人而冷峻有所收斂，而是眼神透著兇光，凡夫俗子被這樣的眼神猛然一瞪，非死即傷。

他的聲音猶如滔天巨浪，又如平地驚雷，他的話只有一個字。他說：“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