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碧水之上，我們將兩盞花燈放入了水中。燈光映照的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有我和他各自懷揣的不同的心愿被漂到河水的盡頭，被夜色永久地吞沒和珍藏。

紅塵萬丈，那么大，大到看不到邊際。

高處不勝寒，那么高，高到只能容下兩個人惺惺相惜的位置。

“天下好大，長安好繁華，原來一生可以這樣的安然無恙。”我望向遠方，卻望不到河水的盡頭，望不到空谷繁花，望不到萬里江山。

他笑了笑，夜色中他的笑容那么好看。秀氣的眉，眼睛彎成了月牙兒的形狀，看上去那么真實，那么純粹的笑容，今后的日子卻染上了哀愁。他握住我的手，淡淡說道：“你若是想要這樣安然的日子，隨時可以擁有。”

我詫異地看著他，他是我這一生的最珍貴。

“殷鉞，有的時候我也在想……”

我話說道一半，突然間聽到了附近涼亭里說書人正繪聲繪色說著一段傳奇。說書人擺著夸張的表情，手中拿著一把不太合時令的扇子，說話的聲音時而高時而低，抑揚頓挫，“話說丙辰年臘月二十八，那可是皇朝最危在旦夕的關頭，晉陽侯謀反，皇上被逼寫下退位詔書，眼看著就要江山拱手……”

“……千鈞一發之時，桓王殷鉞孤身一人前來救駕。雖說桓王是孤身一人，卻敵過千軍萬馬。晉陽侯看到桓王，頓時大驚失色……兩人對峙不到半刻，忽的聽到達達的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在場之人無不見之色變，眼前的正是漠北的鐵騎將皇宮圍得里三層外三層，而帶兵之人竟然是紈绔子弟驪淵……這一場護駕來得不早不晚，起到中間人作用的，便是我皇朝三百年來第一位女丞相——歸存！存相雖說是女子，但是巾幗不讓須眉……”

每到高、潮時刻，就有掌聲絡繹不絕地響起。

突然間，聽書的群眾中有人大聲問道：“這女相歸存是何許人也？”

“女相歸存，這可是大有來頭之人！她乃殉國歸將軍之女，十一歲就入宮為女官，十六歲參政，十九歲成為九州皇朝三百年來第一位女丞相。此女自幼聰明過人，長大后更是有膽有識！”說書人立刻來了精神，說得更是夸張無比。

亭子中的聽客們一陣嘩然，又聽到有人在喊：“女相和桓王當真是人中龍鳳，一對璧人啊！我朝若是有了這兩位人物，收復燕云十二州指日可待了！”

又有人喊道：“文有丞相，武有將軍，將相和方可治天下。我看，還是年少出英才，這當年的紈绔子弟還真是不容小覷啊！”

“……”

在人群之外，我不禁嘴角勾起了一個弧度，二十年來，這是我唯一一次感覺到自己是個有用的人。我是多么榮幸，能被那么多人記得，能被那么多人夸贊。

“笑什么？”殷鉞問道。

“我活著，能給那么多人帶來希望，我活在自己的故事里。”我轉頭望向他，“謝謝你，給我這么一次機會。”

“不必謝我，機會是我給你的，傳奇是你自己創造的。”他只是輕輕一笑，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