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個溫潤如玉的孩子，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殷湛看到我后，原本的嗜血殘暴的眼神突然間變得溫和，緊接著是無限的恐懼，他像是一只無辜的兔子一般湊到我的身邊，一把抱住我，在我的身上蹭了一下，語調中盡是擔憂，“存相……不是你看到的那樣的……是尹常在她的錯……孤只是……懲罰她一下而已……”

他就像是個無助的孩子，生怕失去自己的玩具。

一個缺乏安全感的人，他喜歡把自己過度武裝，寧可他傷害天下人。

我該如何把他扶上正途？如果把他扶上正途，他會不會反過來傷害我？他那么依賴我，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亦或者背叛他了，他會怎么樣？

我輕輕拍撫少帝的單薄的背，淡淡說道：“陛下，臣并沒有責怪陛下的意思。陛下今后不要這樣為了一點小事殺人了，一個水晶盞而已，下次臣再送陛下一個就是了。”

“可是……”少帝哭喪著臉，“再像也不是原來那個了……是尹常在她該死……”

我把他推開懷抱，仔細打量他的臉。過了今年，他就要十五歲了，他的眉目越發和殷鉞相似，變得棱角分明，俊逸脫俗。而他的神情，又變得如我見到那般，一雙眸子黑白分明，像極了一個澄澈可愛的孩子的模樣。

“陛下，下次不要這樣了，好嗎？”我道。

“只要存相原諒孤，孤就不會這樣了。”他朝我一笑，就像一朵蒼白淺淡的櫻花。

我淡淡答道：“臣當然不敢怨皇上。”

他畢竟是皇上，他才十四歲，他還未加冠，他缺乏安全感，他還那么單薄清瘦，整個皇朝的萬里江山的責任都負擔在他的肩上，我怎么敢不原諒他？

他笑得天真無邪，“這就好，存相陪孤一起出去走走吧。”

“好。”我道。

誰都能拒絕，唯有他，我不能拒絕。

未來的十年的光陰，他就是我慣壞的孩子，他的每一步，都逼近我容忍的底線。

御花園的小徑被掃得很干凈，一路的梅花送來一陣陣的香味。

“存相，冷不冷？”他問道。

我搖了搖頭。

“嘴硬，”他笑得很澄澈，干凈而清爽，絲毫不像剛才充滿殺戮的他，“孤明明看見存相凍得嘴唇都紫了。存相，你拿著吧。”他將自己手里的紫銅鎏金手爐塞到了我的手上。

我愣了一下，見他執意要塞給我，我只好收下此物。

他負手走著，問道：“存相，最近怎么不見你和皇叔在一起？也不見他上早朝。”

“他……”我頓了頓，“他因為鄭三小姐失蹤之事惆悵了好些天，最近又聽聞鄭三小姐紅顏薄命逝世，他心里難受，在府里休養，不肯見外人。”

殷湛對我很信任，他淡淡道：“既然如此，等他心情平靜些了，孤再去看看他。”

“多謝陛下。”

“對了，存相不如今日留下來用膳吧。”

“嗯？”

“留下來用膳。”

“陛下似乎忘了吧？今天是晉陽侯五十大壽，于情于理臣不能缺席。”我婉轉地說道，“改日臣再與陛下一同用膳。時候不早了，臣告退了。”

他似乎想要挽留，但還是沒有說出口，“存相走好。”

走在出宮的路上，我一直沉溺在少帝的陰狠和溫和之中，哪個才是真正的他？瞧那些宮人連看都不敢多看少帝一眼，他應該不是第一次隨意殺人了，他為什么偏偏要瞞著我？我把一個女子最美好的年華，都獻給了他和他的萬里江山，我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