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祥云繚繞蘭兒進京
- 滿城浪子癡情女
- 莊悒了
- 2993字
- 2013-01-09 11:3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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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兩朵,可表一枝。
郡王妃一行在華嚴良的護衛下往神都進發。一路上,母女二人游山玩水,探友訪舊,實比在小小的郯城里自在許多。她們的事便不需細說,免得旁出許多枝蔓,添出許多人物,不好收場。
如今且容我坐上一匹快馬,沿著貫穿整個王朝的“帝國驛道”一路向西飛奔,趕回那百業興旺九族和睦的東京城。在那里,在此時,正要上演一齣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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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細雨如紗。
陳州門外,有一架馬車被黃衣差人攔下,例行公事。“停了,停了!進城干什么的?!”差人招著手吆喝道。
趕車的是個男人,五十上下,內穿綢緞,外披蓑衣,看來也是一小康之人。他見官差走來,連忙跳下車,打千堆笑道:“官爺,小的是從楚國來的,進城采辦些貨品,您多關照~~。”他邊說邊伸手在懷中摸索,帶出一張光亮的油紙來。
官爺睄睄他,又側眼睄睄身后,夾過油紙來垂眼一瞟,見紙上寫有個“五十”便安心地揣進袖里了。不過由于兩個月前新門外的那場亂子,官爺還是很謹慎。他清清嗓子,儼然問:“車里是些什么?”
那男人掀起車簾子。昏暗的車廂內,疊放著三口樟木箱,在木箱旁蜷坐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兒。她眨著一雙大眼睛,并無膽怯地打量著那位官爺。
官爺愣了須臾,回首對男人道:“這位女子是?”
男人笑道:“官爺,這是小女。——蘭兒,見了官爺怎么也不知請個安?”
女孩兒因道:“官爺辛苦,蘭兒這廂有禮。”
“這箱子里是什么,可有什么違禁物品?”官爺又問。
“您說的哪里話~~這三口箱子里是從江南帶上來的絲綢,都是孝敬漢中王府的。您若不信,大可開箱查驗~~”
“漢中王府?!可有憑證?”
“有的,有的。”男人說話間掏出一封信箋遞與官爺。
官爺看過,確有漢中王的印璽在上,因笑道:“何不早些拿出來?既是給王爺的,那就進去吧!”說罷將信箋奉還。男人拱手道謝,駕車揮鞭進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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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馬車行出一里地開外,男人的神情便顯出一種大戰后的頹然。他長長呼一口氣,像是在暗自慶幸,總算過了這最危險的一關。
正當他在出神,身后忽有人喊:“那位大爺!您且留步!”
他本不在意,想這東京市面繁華,五行八作喧囂異常,他一個外鄉人,又認不得幾個朋友,哪里會有人喊他呢?但他又似心中有鬼,不自覺地回頭望去。
誰知在路邊,還真有一個衣著粗布道袍的老翁朝他招手。老翁坐在一頂大傘下,面前一張小桌,桌上文房四寶、龜殼簽筒。他想,這一定是個借測字騙錢的主。這種人在楚國也不少見,更別說是在這花花世界了。于是,他不理睬,繼續向前。
可那老翁不罷休,又喊:“那位楚國來的大爺,且到老夫這兒來!”
這下不光是他,就連蘭兒也探出頭來了。
“爹,好像有人叫我們呢~”蘭兒奇怪道。
男人一驚,這算卦的怎知我的來歷?莫非他是王爺派來與我接頭的?他想著,手中長鞭一抖,吆喝著將車趕到道旁,拴上馬,對蘭兒道:“你在車里呆著,爹去看看究竟。”
“不,我也要去!”
“胡鬧!你給爹看著這三口箱子,爹去去就來。”他說著不容蘭兒耍賴,獨自朝老翁走去。待到老翁跟前,方欲開口,老翁先問:“這位爺可是從楚國來的?”
“不錯。但不知……”
“您可是姓屈?”
“不錯,但不知……”
“您可是要往一戶極大的門庭去?”
“不錯!”這屈大爺此時陣陣狐疑,因為之前金管家并未告知他進城后會有人與他接洽,只叫他直接去漢中王府。可若非王府的人,又怎能將他的底細摸得如此清楚呢?
老翁仿佛會讀人心,笑道:“老夫可不是旁人派來與您接洽的。”
“那您是?”屈大爺不覺后背發涼,難不成是消息走露?可他實在萬分機密,就連自家妻兒也不知他此番進京的真正意圖。
“您不必緊張,老夫不過是一介相面的江湖人。”
“果真如此?”
老翁笑道:“千真萬確。時方才,老夫是見您的車上祥云繚繞,似有貴人來到,才將您叫住的。”
“那你又是如何知我姓氏來歷?”
——蘭兒待在車里無聊,探頭回望,只見父親與那老翁相談甚密,那股強烈的好奇心不覺又在腹內敲打起來。按捺了一會兒,她終于還是煎熬不住,跳下車來,跑上前去,笑問:“爹~你們這是干什么呢?”
屈大爺見她來了,蹙眉道:“你這丫頭,叫你看車,怎么你還要跑來?!”
老道笑說:“您不必著急,既來之則安之嘛。”
“老先生,您是干什么的?”蘭兒問。
“老夫是看相算卦的。”
“看相?那能給我看看行嗎?”蘭兒從來對這些玄虛莫測之事最有興趣。
屈大爺卻不耐煩,說:“你這丫頭,什么事都好奇,都愛插一腳。叫你別來京城,你偏要來,不讓來就尋死覓活!叫你好好待在車里,你又跑來湊熱鬧!看我以后來帶不帶你出門了!”
“大爺不要動氣。依老夫看來,這位姑娘日后倒是大富大貴之人呢~~而那富貴,實是從這好奇心上來的。”
蘭兒聞聽,轉而得意地笑道:“你看吧,連老先生都夸我命好。”
屈大爺斜瞪她一眼,繼而道:“您不必編排好話唬她。您還是說說在下下一步該如何行事吧。”
老翁捋須思忖片刻,道:“您的下一步么,只按部就班便是。但您切勿忘了一句,自古伴王侯如伴虎豹,虎豹傷人以爪牙,王侯殺人以權勢。還是該早些退步。”
屈大爺點點頭,似有所感,可仍嫌不確鑿,又問:“您能不能再解的詳細點?”
老翁笑笑,遂取紙筆,寫了一張條遞與屈大爺。屈大爺一看,是一首詩,因一邊看一邊默念:“枯葉飄零但隨風,變化無常運命中。丈夫假不行俠義,蘭芷哪得佩王公。”蘭兒見他一頭霧水,便不禁伸手搶過字條來,也看不明白,只是見末一句有個“蘭”字,與她芳名相合,便問道:“老先生,這首詩有什么深意?”
屈大爺怒道:“你這丫頭,問長問短,真不怕別人見了笑話!還不趕緊回車里去!”
蘭兒無奈,只好嘟囔著嘴,臊眉耷眼地走了。這里,屈大爺道:“在下沒讀過什么書,真不懂這里的意思。您就給說說吧。”
老翁笑道:“屈大爺,您可真是要惹惱天公,降下天雷來劈死老夫不成?”
話音剛落,只聽身后蘭兒大喊:“爹,不好了!”
屈大爺不知何故,連忙奔回去,只見蘭兒坐在車里急得只哭;再定睛一看,三口箱子如今只剩兩口,他腦中一白,跺腳道:“我叫你看著,叫你看著,這下可好了!你讓我待會兒怎么跟王爺交待!你這個惹禍的東西!”
蘭兒只顧著哭,口中糊里糊涂不知說些什么。
這又讓屈大爺有些不忍,嘆道:“算了算了,這也是好事多魔。爹再想辦法就是了。”說著他便想去問問那位老翁,看他可有天機泄漏。但當他回頭再尋,那老翁卻似煙消云散,早不見蹤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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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大爺因在心中犯疑,可是有誰一路在暗地里盯他?遣這老翁佯作算卦,不過是專為引開他父女二人,來一個調虎離山之計。他琢磨著,又恨又氣,因長嘆一聲;心里害怕,怕的是待會覲見王爺,王爺又要怎樣處置他呢?
“爹,要不咱們回楚國,不去王府了。反正幾匹布也不是大事~~”蘭兒一面拭淚一面唏噓道。
“胡鬧!你懂個屁!給王府當差,可是兒戲不成?這王爺是當今天子的親兄弟,權大勢大。他要知道咱們跑了,還不派兵滅了我屈家滿門?!”
蘭兒聽得膽戰心驚,剛擦干的眼眶又濕了。“那可怎么辦?”
屈大爺瞑目沉吟片刻,嘆息道:“能怎么辦?也只好將錯就錯去求王爺啦~~求他老人家寬宏大量,饒了咱們這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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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至此處,諸位或要疑問。漢中王既是如此尊貴,曲曲一箱子絲綢布料怎又會傷他襟懷,動他肝火,以至于上綱上線,到了要滅人滿門的地步呢?您大概也猜出幾分——之前在陳州門下,屈大爺口中所謂的“絲綢布料”,不過是掩人耳目蒙混過關的謊言。
假使只是三箱布料,又哪勞得他親自押送,竟連半個家丁都不帶呢?想當日年月,大戶宅邸使奴喚婢頤指氣使,小康人家大體也有幾個小廝老媽差遣支應。而屈大爺又豈是那等雇不起舍不得的主呢?
既如此,他這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箱子里裝的又是什么貨呢?
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