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羅曉來了興趣,想參觀一下這個地方的公共廁所是什么樣,所以就跑了進去。
進去一看,這個廁所一點都不體面。
不知是哪個年代修建的公廁。
腳下是深坑,大深糞坑。
頭上是木材橫梁,還有破了瓦見到天的青瓦片。
如廁的廁位一字排開,沒有隔墻,如廁的人互相可以瞧見光屁股。
廁所里還沒有水管。
這種廁所顯然不是收費公廁,是還沒有廢棄的老式公廁。
帥翁家中沒有廁所,這個公廁離他家那么近,想必就是他平時方便的地方了。
羅曉心中嘿嘿直樂。
小世界舞廳啊小世界舞廳,你就是人生的一個小舞臺。
羅曉記得小時候看地方戲。
戲臺常搭在一塊空地上。
戲臺前書寫一副對聯。
上聯是“戲小天地大”,下聯是“人生大舞臺”,橫批為“戲劇人生”。
沒想到她到小世界舞廳跳舞,居然跳出了一段樂趣。
廁所里當時沒有人,空蕩蕩的。
羅曉趕緊退出來。
出來,發現老知識分子沒有跟蹤。
羅曉使勁向那舊樓那破門的相反方向跑。
羅曉到帥翁家中吃飯的事,就這樣不了了之。
羅曉在小世界舞廳再次見到帥翁的時候,帥翁正摟著一個女人跳舞。
羅曉猜想,他可能已經忘記她了。
但帥翁沒忘,因為他又來請羅曉跳舞。
他絕口不提羅曉逃跑的事,羅曉也裝憨。
他告訴羅曉,買月票比買零售票便宜,并給羅曉幾張舞票,是他買的月票。
羅曉問他,有家庭嗎?結過婚嗎?有孩子嗎?
他說沒孩子,但結過兩次婚。
他沒有提他的第一任妻子。
他說他的第二任妻子是賣日雜貨的,與他結婚的時候,帶了前夫的孩子過來。
春節,他買了很多香腸臘肉掛在家里,然后,他去走親戚,回來發現香腸臘肉被母子倆吃光了,再以后,就分開過了。
“你應該找個老伴,”羅曉說,“你都60歲了,又沒子女,找老伴最現實。”
他說他有侄子侄女。
“那不行,他們有他們的事情,不現實,找老伴才現實。”
他撇開羅曉的話題,說:“白天日子還好過,跳舞啊,散步啊,時間就混過了。就是夜晚難熬。晚上你到我這里來。”
羅曉知道老色鬼早遲會說這話,果不其然。
他問羅曉的電話號碼。
羅曉不想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告訴他,就謊稱沒有電話。
他接著說:“你給我打電話。”
但他又沒有立即告訴羅曉電話號碼。
羅曉不可能晚上去他那兒。
他對她而言,是一個毫無吸引力的男人。
他的年齡足可以做她的父親。
更重要的是,她對他毫無感情。
羅曉是感情至上的女人。
她對前夫絕對忠貞。
雖然成為寡婦后,她有重新選擇感情的權力,但是她不會在小世界舞廳的玩樂中迷失。
玩樂歸玩樂,與感情扯不上聯系。
羅曉又不忍傷帥翁的心,畢竟,她是善良的女人。
羅曉沒有再說下去。
在羅曉眼里,帥翁是一個孤獨的老人,一個孤獨的糟老頭子。
羅曉想告訴他,DJ音樂《lonly》的中文含義是“孤獨”,不是她胡謅的“弄你”,但羅曉沒有說。
孤獨的人進舞廳消磨時間,有時是心靈的孤獨,有時是肉體的孤獨。
lonly!lonly!lonly!
跳了那么多場舞,聽了那么多首樂曲,羅曉記得最清楚的就是《lonly》。
這世上孤獨的人很多,包括帥翁。
誰又能說羅曉不孤獨呢。
羅曉孑然一身,無依無靠,好似一株浮萍,一根水草。
羅曉揣著帥翁給的月票,孤獨地又游歷了兩三個舞廳。(需要說明的是,市井城的舞廳,聯合起來搞了個賣“通票”的活動,隨便在哪個舞廳買票,可以在本地區同價格同檔次的舞廳進行消費)
羅曉一個人,在茫茫人海中穿梭過去,穿梭過來,孤獨地行走著。
過了一段時間,羅曉再去小世界舞廳,卻發現小世界舞廳停業了。
羅曉在舞廳門口看見一張告示,告示上講因重新裝修,舞廳暫時歇業半月。
羅曉與在那里干活的工人聊天,工人講舞廳換老板了,所以重新裝修。
羅曉問老板姓什么,工人回答姓賈,叫賈老板。
羅曉看見“假劉德華”來到舞廳門口,向他打個招呼:“你也來跳舞呀?”
他說:“跳什么舞,我忙都忙不過來,來看裝修情況的。”
“你看裝修做什么?”羅曉問。
“這個舞廳是我的,我不該看嗎?”
“原來你姓賈,就是賈老板啊?”